百官听得清清楚楚,官家说的是革职发配,不是贬谪。
官家真的是要不顾大宋的祖制了吗?
推人及已,以后自己……
不等一众大臣开口发难,赵佶又说:“大理寺卿听旨,速将王沦之子王宝坤捉拿归案,三天后开刀问斩。”
“臣……”
大理寺的声音被文武百官的声音所淹没。
“陛下,收回成命啊。”
“陛下,此二旨一下,必定是百官心痛,士大夫心寒,天下大乱啊。”
“陛下,大宋危危可及了。”
“陛下,诗词书画,风花雪月他不好吗,干吗要弄得满朝血腥?”
“陛下……”
……
赵佶不说话,赵佶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大臣们吐沫横飞。
吐沫星子快干的时候,大臣们这才发现官家有些诡异:官家怎么如此淡定?是自己这群人太暴力,将官家吓傻了?还是官家其实已被什么妖孽附体,不再是原来那个官家了?
“都说完了?”百官住口,赵佶这才淡淡开了口:“朕今天要带各位去看一样东西。”
赵佶一开口,群臣更觉妖孽、诡异,惴惴的开口问道:“陛下要臣等看什么东西?”
“去了就知道了。”赵佶起身,走出紫宸殿。
百官相视一眼之后,这才由曾布当先,一个一个的相跟着出了紫宸殿。
一群人进入太庙,来到寝殿陋室门前,张迪开了门。
众臣进屋,看到的是一桌一椅一榻。
有人心里就是一惊:官家是要给大家看太祖秘誓碑?那可是皇家也只能是继位者才能一见的绝世大秘密,官家竟然要公诸于世,官家是不是真的疯了?
一惊之后又有第二惊:太祖秘誓碑呢,怎么不见了?难道官家将碑毁了?
不知有碑的人则是一脸懵逼:官家这是要干啥?
墙壁大开的时候,众臣吃了一惊,原来有暗室。
赵佶踏阶而下,文武百官跟在他身后。
天色还早,屋内光线暗弱,只秘碑上的金幔明快着。
不自觉的,有人就在碑前跪了下来,一个接一个的,便都跪在了碑前。
赵佶伸手就要揭开金幔。
无数金芒,穿透金幔,金花一般绽放开来。
这是什么玄幻……
赵佶伸出的手,便停了一停。
再看文武百官,定定看着秘碑的眼神,并无半点变化。
难道这金芒只有我才看到?
难道太祖反悔了,以此警示我不得毁碑?
堂堂大神,也要出尔反尔?
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佶一狠心,双手揭开揭开誓碑上的金幔。
无数阳光,贯顶而下,倾泻在誓碑上,誓碑如浴金海,让人无法直视。
等众人的眼睛适应了阳光,再看誓碑时,只看见一块无字的黑色石碑,立在屋子的中央。
有没有看错?
赵佶揉了揉眼睛,以为还是一时没有适应突然出现的阳光。
再看时,黑碑依旧,字迹全无。
赵佶明白了,就是刚才,金花四飞,是太祖他亲自抹去了石碑上的誓言。
赵佶在秘誓碑前跪了下来:太祖,我发誓,定以一个盛世大宋还你今日相佑之情。
赵佶原本是要砸碑立威的,现在誓碑无誓,赵佶的底气就更足了。
站起身,赵佶说:“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听说过太祖秘誓碑,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太祖秘誓碑。”
有人忍不住脱口问:“秘誓呢?”
赵佶冷笑:“朕到要问问各位爱卿,何来秘誓之说?”
在紫宸殿还口若悬河的人,此时面对无字碑,只能哑口。
赵佶也不想要什么答案,只是侃侃而言:“太祖遗训,新君登基,须面壁而思,如何把大宋的江山,当着一张洁白的纸,用君王毕生的精力,画出一幅最美的画圈。”
“朕平日练书法练绘画,其实是朕不敢随意指点大宋江山,现在是时候了,朕已准备好开创大宋的辉煌,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朝代的辉煌。朕在此正告各位爱卿,朕需要忠臣良将跟朕一起为大宋呕心沥血,任何一个胆敢危害大宋的奸臣,朕必定……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象被扩音一般,震得百官隔膜生疼,却再无一人出声。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史书读得透熟,都知道自古就数皇家最心狠手辣,伴君如伴虎,大臣稍有不慎,脑袋就会搬家。很庆幸自己在大宋为官,是领了免死金牌的,日子过得是怎么惬意怎么来,现在好了,官家横空生变,以后的日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布告:三天后午时三刻,菜市口处斩逼死人命犯王宝坤。
这条布告立即成了汴京城的热门话题。
“听说这王宝坤的父亲是个言官,言官本当清廉,竟然养出了这样的儿子,现如今的言官,名不符实了。”
“王宝坤也是有功名的人呢,官家这是开了大宋对士大夫的第一杀啊。”
“杀得好。”
“好什么好,就怕官家这一杀引来天下大乱。”
“乱什么乱,杀坏人,得民心,天下才会安定。”
三天后,从刑部大牢门外起,一直到菜市口,沿街两旁早早的就站满了围观群众。
王宝坤被押上了囚车。
目光涣散的王冲之口中念念有词:“大宋不杀士大夫,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一路念叨到菜市口。
被王宝坤逼死女子的大哥在刑场烧起了纸钱:“妹妹,官家英明,破了大宋不杀士大夫的戒,今天就是仇人的死期,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你胡说,我不会死的,太祖秘誓碑就是我的免死金牌,就是我的护身符。”囚车上的王宝坤,脚尖踮起,脖子伸得老长,使出吃奶的力气喊着,却被人拎下囚车。
三声催命炮响,刽子手上台。
监斩官一声:“午时三刻到。”
“大宋不杀……”
喊声嘎而断。
血箭飙起,人头落地。
五天后,两个官差一个犯官,从汴京西门出了城,直奔沧洲。
出城两里地,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走出几个妇人,是王沦的妻小。
妇人们泪流满面:“官人,此去沧洲你多加保重吧。”
王沦仰天长叹:“都说读破万卷书,便知人间万般事理,我怎么越读越糊涂了?都说养不教,父之过,确实是我的错啊,强抢人妻这种事我都任由儿子干了,我这书都读进狗脑子里去了啊。坤儿不是死在官家手里,是死在我手里啊。官家开了杀戒也好,大宋会少很多冤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