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则骄傲的昂着头,张开双臂,展示了面前的岩心。
在专家组到来之前,他已经和吴文波、吴超昌等人,把岩心箱排开,整整齐齐,仿佛用墨线丈量过。
在最后一箱,是刚刚从钻孔里面取上来的岩心,刚刚洗净,残留着水渍。
肉眼可见,有一部分岩心跟其他岩心不一样,整体呈黄褐色,粗粒状结构,拿在手心沉甸甸的,有一种金属的冰凉感,敲击起来叮铛悦耳,宛如金铁交鸣的声音。
“真是褐铁矿!”许行老专家捡起一块岩心仔细观察了一遍,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其他评委专家也立即确定了这一点。
“有五六米厚呢,看岩心的岩性,跟当地褐铁矿富矿的性质类似,品位应当不低啊!”
“不是特别硬,含硅不多,看起来这个褐铁矿含泥质比较多,比较软。”
“这就是典型的上奥陶统兰瓮组的褐铁矿!”
“我记得这边之前发现的层状褐铁矿,品位高,厚度大,而且易于选冶,是非常难得的富矿。很可惜,就是矿体比较小,而且裸露在地表,十多年前就被人偷挖一空了。”
“前两年我记得那个地质调查研究院到这边来调查了解过,说这里的铁矿已经枯竭了,没有勘探必要了。现在居然又发现了褐铁矿层,这不合理啊!”
专家们全都蹲下来围观着褐铁矿,实在是觉得很新奇,也很激动。
今年省内把铁矿作为重点战略找矿矿种,专门还把知识竞赛的压轴题用来考铁矿的立项,企图挖掘全省更多的铁矿找到靶区。
23家参赛队伍,23個立项方案,一路看向来,说实话,他们没看到任何一个有闪光点的方案。
天则矿产技术公司的方案,他们每个人都看过,也聚在一起讨论过。
平平无奇。
这就是他们对这个方案的评价。
甚至比其他参赛队伍的方案还更差一些,毕竟提出来的层状褐铁矿尖灭再现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完全是凭空臆想。
没有说服力嘛。
其他参赛队伍提出的想法,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可靠地依据。
比如随行而来的金钛地质公司,他们的选区里面,确实存在构造缝隙中富集的铁矿,也确实有一定的勘探潜力,只是勘探难度大,风险高,投入和收获往往不成正比,所以才被评委组否决。
在此之前,他们都觉得顺路过来看一眼天则公司的选区地质,然后完成任务,打道回府。
走个过场而已。
“这里的褐铁矿层还真是尖灭再现,而且打了两个孔,一个孔没打到矿层,眼前这个孔运气是真好,真能打到隐伏的矿层!”
谢永福啧啧称奇,背着手朝吴则笑道:“你小子运气是真不错啊!走哪里都能捡到别人找不到的矿,锰矿是这样,铝土矿是这样,铁矿也是这样!你小子,是一名福将!”
“托谢总的福。”吴则笑道。
余东昊已经确定了这里的褐铁矿确实存在,站起来拍了拍手,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吴则,了不起啊!”
他头发苍白,慈眉善目。
此时那张褶皱的脸颊上,满含笑意。
他的内心是骄傲的。
他是天则矿产技术公司参赛的推荐人。
在上一轮面试中,他又一意孤行的再次给了天则矿产技术公司一次额外的机会。
甚至对溺爱的小儿子余恩钛都没有给予任何的额外支持。
无他,仅仅是因为对吴则的期待。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吴则的身上让人莫名的充满期待,仿佛有魔力。
大概是因为亲眼见过土狐锰矿和半山铝土矿项目上,吴则提出来的那些富有想象的新奇的观点。
那些观点确实很是能折服人。
今年的知识竞赛,他对其他队伍没有太多期待,唯独对天则公司,准确说是对吴则,冥冥中仿佛有一道亮光从他的身上透射出来。
摆在眼前的事实,再次让这种期待得到了落实。
这种期待的心被填满的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觉太充实了,让人心情畅快如游太虚。
“感谢余总的抬爱,没有您的帮助,我们就不会取得进步。”吴则非常客气,也很谦虚。
余东昊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笑道:“你说说吧,对这个钻孔的安排,之前有什么考虑?”
“我就是想证明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这里很大概率存在尖灭再现,存在隐伏的铁矿层。”
吴则抖了抖肩膀,嘴角微微上扬,“想要验证这样的推断,只能打钻。所以,运气是我们成功的其中一个因素。当然,最重要因素是各位评委给了我们一个验证理论的机会。”
这话,真是比较讨巧,把功劳都分给了每一位评委专家。
大家都在笑。
“你的推断得到了证实!”
余东昊也不废话,当场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这里确实存在尖灭再现的现象,存在隐伏铁矿层!”
“继续勘探!”有专家当场做出了指示。
“层状的褐铁矿,厚度大,看样子品位高,而且是那种易于冶炼的矿种。从经济角度来说,只要找到矿,就一定有开采价值!”
“这种铁矿,才是最值得投资的矿!”
“咱们省内遍布各种小铁矿,绝大部分都是贫矿,难以开采、冶炼。勘探发现了,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开采价值。说实话,只是说有一个心理安慰,将来技术进步了,有了开采经济性,这些贫矿就有了利用价值。但说实话,遥遥无期。”
“咱们省内九成的铁矿是贫矿,只有一成是富矿。”
“要是能发现个中型矿床以上的富矿,将来开采了,就是省内最大的铁矿基地了!以前屯秋铁矿好歹是咱们省铁矿的一张小名片,现在这个矿业闭坑了。咱们省还真没有一个叫得上名字的铁矿山。”
“继续勘探,加大力度勘探!”
评委专家们看过了现场之后,没有一个人提出相反的意见,全都一致觉得这里的铁矿必须要继续投资勘探才行。
“要不要继续投资勘探,咱们稍后给个专家意见,然后由国土厅的领导,或者省地勘基金的评审专家来决定。”
余东昊很清楚自己今天的身份是评委组组长,眼下的工作内容依旧是知识竞赛的评选。
他见大家都逐渐平复了激动地心情,这才缓缓道:“那咱们也不说其他的,先完成知识竞赛的评分工作。”
这时,一名年轻的女孩得到吩咐,给专家们分发评分表格。
评委们现场看过之后,现场评分,保留最新鲜准确的意见。
“50分!”
“立项报告做得很规范,理论依据很完善,具有非常高的可行性!每一项都是10分的满分,最终得分50分!”
“专家意见一栏,我就写简单点,非常值得投资勘探!”
“那就写个推荐立项投资,该方案完成的非常出色!”
专家们在塑料文件夹上快速书写,有些人还一边写一边念。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方案获得了所有评委专家的肯定。
去掉最高分和去掉最低分之后,平均分依旧是50分!
“这是今年所有参赛队伍中,在实践考试这一环节中,唯一的满分!”谢永福感慨道。
“难能可贵的是,获得这样的满分,居然是一家私企!”
国土厅矿产管理处处长邓飞榕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吴则,你们做的不错啊!”
吴则很谦虚,对于大家的褒奖,都是及时的感谢。
矿产管理处的年轻女工作人员把所有评分表收起来之后,快速的计算了天则矿产技术的总得分,然后填写进入了总得分表格里面。
按照知识竞赛的规则,两科考试综合总得分的排名,决定最终的一二三等奖和鼓励奖。
评分完了,对于评委专家们来说,今年的知识竞赛的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了。
令人欣喜的是,通过知识竞赛,竟然真的有意外收获。
发现了脚下这片土地,具有肉眼可见的铁矿勘探潜力!
潜力巨大!
“这项目必须成立,赶紧投钱勘探!”
“今年的地质技术知识竞赛收获巨大,以后这种知识竞赛,必须要继续举办!”
“还是得有这样一个竞争的平台,才能激发年轻人的智慧!”
大家都在夸赞今年的知识竞赛办得好。
有色局总工郑义发突然幽幽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其他参赛队伍都是只提交了一个立项报告。所有参赛内容,都是在纸面上。只有天则公司是个例外,他们是个私企,自己有钻机,然后还自己安排过来打钻。这本身,是不是在作弊?”
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
本来今年知识竞赛最出彩的参赛队伍,当属有色局一总队。
不管是笔试成绩,还是第二轮的面试,以及额外的野外考核,有色局一总队的得分都是名列第一,而且综合得分遥遥领先。
可以说,有色局在今年的知识竞赛中,大出风头。
作为总工程师,他这一路上都是沾沾自喜,心情好得很。
万万没想到,临到最后,所有的风头都被天则公司给压了下去。
这真是惊天逆转,终场绝杀!
“就算作弊,我越觉得这样的作弊并不影响结果。恰恰相反,我反而觉得这种行为挺好。”
“算不得作弊吧,毕竟规则中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自己跑来打钻。”
“没有经过报备,私自打钻,本身就违法违规!”
“这种事情确实不好说。”
“不管怎么样,人家确实找到矿了!”
评委们突然出现了分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郑义发想要邓飞榕或者其他评委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于是直接问道:“天则公司确实是今天知识竞赛中,最出彩的队伍。可是,按照规定,获奖是根据得分来决定。咱们不能因为天则公司做的出色,就破坏规则,把一等奖颁给他们,是不是?”
这话算是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之前就有评委笑言天则公司无愧于今年的一等奖。
而且不少评委也都赞同直接颁奖给天则公司。
这么做,获得了大部分人的同意。
可也违反了比赛的规则。
邓飞榕连忙询问身边的工作人员,“分数都统计出来了吗?天则公司的综合得分排名第几?”
“统计出来了,天则公司综合得分86.8分,排名第9位。排名第一的是有色局的一总队,第二名是地矿局四队。”女工作人员连忙回答。
“天则公司第九?”
邓飞榕顿时有些犯难,连忙凑过去,朝余东昊低声询问道:“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分配奖项?”
按照比赛规则,前三名分别获得一二三等奖,四五六名获得鼓励奖。
获奖参赛队伍,获得一笔数千元到数百元不等的奖金,当然还有奖杯和奖状。
可按照刚才一部分评委专家的说法,要真直接给天则公司一等奖,这就破坏规则了。
余东昊作为组长,很有权威,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规则不能破坏。”
郑义发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不管天则公司出彩不出彩,有色局拿到一等奖,回去也有交代。
毕竟是他带队,拿个一等奖回去,也好跟局长和书记邀功。
在省内各兄弟单位面前,也有面子。
“要是这样的话,天则公司连鼓励奖都没有啊。”郑义发有些为难。
之前评委专家评分的时候,都挺舍得给分,不少单位综合得分90分以上。
天则公司在笔试结束之后,排名末尾。
第二轮满分,直接冲到第九名,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可专家们觉得,作为今年唯一值得投钱勘探的立项报告,天则公司不该名落孙山。
“要不然你们想想办法?”余东昊也不好胡乱破坏规则,搞不好容易得罪人。
参赛的队伍,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单位、熟人,把谁刷下去都不好。
这时,有个年轻人突然出个主意:“要不设立个特等奖,今后每年值得投入资金勘探的方案,就的这个奖。如果没有,特等奖就空缺。”
“这个方法可行!”有人当即表示赞同。
其他评委纷纷跟风赞许。
邓飞榕一看大家都同意,觉得可行,当即说道:“等回到单位,我跟厅长聊聊这个,尽快落实知识竞赛方面的规则更改。”
如此一来,天则公司不但成为了知识竞赛举办以来,第一个通过比赛真正得到立项成功的参赛队伍,也成为了规则改变者。
余东昊生怕邓飞榕记忆不好似的,又提醒道:“邓处,你们记得帮助天则公司落实铁矿勘查项目。”
“您放心吧余总,这事我记心上呢!”
邓飞榕露出笑容。
他负责知识竞赛的筹备和举办,目的只是促进省内地质行业年轻人的进步,解决行业技术员断档的境况,尽快把人才队伍培养起来。
没想到居然真勘探发现了一处潜力极大的铁矿找矿靶区!
之前把铁矿作为今年知识竞赛的主要考核内容,他可是第一个提出这个想法的人!
有这功劳,高低能在厅长那里得到几句表扬。
这个事情,不用别人提醒,他肯定很上心,必然亲自跟厅长聊一聊。
说完,他主动朝吴则走过去,握了握手,严肃的叮嘱道:“你们公司回去之后,及时把你们公司的各项资料交给我们,要更加细致完善的资料,比如你们公司的资质,还有公司注册资本、法人代表等等。”
“好的,没问题。”吴则此时心里有些难办。
因为公司目前还没有资质。
他们就在等潘少宁的高级工程师证下来了,才能递交申请丙级固体矿产勘察资质。
“你们公司肯定获得资金,对这里进行铁矿勘探!”
邓飞榕当场给出了承诺,“至于能有多少资金,还需要合计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