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农合璧停顿了许久，突然来个转折。
吴则和余恩钛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焦虑的模样。
两人都很重视这次立项的结果。
要是被否决了，那就意味着下半年以及明年初都没活干了！
这个转折用词，真是让人窒息。
“农组长，我仔细对比过两家私企的立项报告，立意确实不错，也都有很高的找矿潜力。尤其是在当下，咱们国内经济发展迅速，基建对矿物的需求非常旺盛。铜矿进口占比超过五成，镍矿更是超过九成依靠进口！”
余东昊突然在这個时候开口说话。
他刚刚只是写下了自己那份专家意见，并不知道其他专家到底写了什么，而诸位专家的意见统计结果，并不会第一时间交到他的手上，而是先交到了组长农合璧的手里。
他其实很关心儿子的事业，父子二人见面总是争吵不休，其实在背地里，他为儿子做了很多努力。
就像现在这样，他认为当众说一些话，或许比背后搞小动作更加管用。
“铜镍矿的勘探，值得投资更多的资金！”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多此一举，显得很突兀，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阐明自己的观点，“尤其是在咱们省内，铜镍矿还是很值得深入勘探的。现在技术进步，一定能用更加先进的技术找到那些遗漏的矿体，甚至是大矿！”
农合璧扭头安静的倾听余东昊的发言。
在他眼里余东昊就是前辈，值得尊敬。
他没有对余东昊的发言紧接着就进行点评或者反驳，只是微微点头回应，而后扭头看向吴则和余恩钛，“我本来是想着你们这两家公司的立项方案，先暂时放一放，等到所有项目评审完了，一并公布结果。”
他说完，看了余东昊一眼，接着又说：“余老是咱们省德高望重的地质人，行业的执牛耳者，他说的话一定有道理！要不这样……”
他把专家意见收了起来，压在了一本书的下面，看起来像是要藏起来。
他看向了邓飞榕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咱们在场专家的意见，褒贬不一，对两个立项报告也都是各有欣赏。邓处，要不这样……”
“农组长，你有什么想法？”邓飞榕连忙恭敬地询问，毕竟是京城来的人，总感觉身上有光似的。
“我先说说我个人的看法，两家私企，确实不容易，写出来的报告也挺专业。”
农合璧斟酌着语句，似乎接下来的话显得比较敏感，“我个人认为，两份报告，符合规范，也确实存在一定的找矿潜力。只是报告中，我总觉得缺少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确实是这样的。”邓飞榕哪懂高深技术，只得点头认同。
反正赞同专家的话准没错。
“我是这样想的，一个报告申请1000万的预算，一个报告申请500万的预算。”
农合璧扭头过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太高了。而且在同一片区域开展两个铜镍矿项目，显得重复了，比较冒险。”
“确实是这样！”邓飞榕再次点头认同。
“咱们先不要说一上来就花个几百万上千万，直接大范围大密度的搞勘探，要是没见矿，或者见矿少，就显得铺张浪费。我们的工作，就是替国家用最小的钱办大事，用最小的钱找到最大的矿！”
农合璧扫视一圈，甚至看了一眼旁边的专家们，显得很有威严和气魄。
而后，他才徐徐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不能一上来就直接进入详查或者勘探阶段，要循序渐进嘛。先有预查，然后普查，如果见矿情况好，再进行详查。余老，您觉得如何？”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国家的钱更不能铺张浪费。”余东昊的三观肯定是非常正确的。
“这样，一家公司给100万元资金，先进行预查到普查之间的工作密度，根据见矿情况，再对有矿的区域进行详查！”
农合璧代表的就是中央地勘基金的专家团队，他发话了，大部分人当场就表示了赞同。
立项评审专家，不仅仅是看报告中有没有好的内容，专业只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另一部分工作，就是砍预算，而且砍得合理，砍得让人心服口服。
就像他这一番话，确实是让在场的人没法反驳。
一千万元的预算申请，砍到100万，这大刀让人敬畏。
一听这话，余恩钛后背都有些微微弯曲，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胸口，像是一刀插在了他的胸口。
这刀砍得让人猝不及防！
吴则却是有些暗喜。
他很庆幸，又能够拿下100万元的勘探资金！
而且他看得很清楚，以刚才农合璧的语气，多半是要把他们的报告给否决了，哪怕是后面商量着给点勘探预算，恐怕也就是100万元左右，而且只会从两家公司中间挑一份他们认为更好的报告，给予一定的资金。
两家都有钱，多半是农合璧看在余东昊的面子上，才做出的让步。
吴则和余恩钛先后离开了评审会场。
他们今天的收获一样。
可两个人的情绪却是天差地别。
这也难怪，吴则现在手里有一些闲钱，足以支撑公司维持一段时间不会出现经营困难。
余恩钛不一样，公司养了一群高级人才，成本很高，压力很大。
他就指望着能够拿下一个大项目，从而给自己一定的缓冲时间。
只要手里有个三五百万的利润，公司一两年内都能照常发工资，那这段时间就可以投入全部精力去申请更多的项目，进而形成良性循环，利润越滚越多。
可若是反过来，负债越滚越多，就进入恶性循环了。
“余总，我请你吃饭啊？”吴则出了会场就跟余恩钛做出邀请。
余恩钛受到了打击，心情不太好，直接就拒绝了：“没空。”
“行吧，改天吧。”
吴则直接前往停车场。
他们开了皮卡车出来。
熊大勇进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向副驾驶座的吴则，“老板，咱们这次申请项目，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成功了！”
吴则心情愉悦，“玛德，100万元的钱，专家组组长直接同意批给咱们了，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一直相信拿到手里的钱才是自己的，不管申请多少预算，人家不批一分钱拿不到。
况且专家也没说后续不给钱了。
关键是项目要见矿，有矿就能得到更多的钱。
他可太有信心了。
因为他选的地方，一定有矿！
他们选的地方叫九宝山，后来多年，因为修电站挖洞，居然在洞里面发现了高品位的镍矿！
那品位简直高得离谱！
只要给钱，把下面的镍矿取上来给专家看一眼，绝对能让专家大跌眼镜！
到时候，不是他求着专家给钱，而是专家追着他给他送钱！
“又有项目了，耶！”杨明泰在后排都振臂高呼了。
熊大勇刚才还有些郁闷，主要是本来申请的预算是500万元，只批了100万元，总觉得专家太抠搜了点。
不过一看老板都那么高兴，他自然也就跟着高兴了起来。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
“我知道一家洗脚城，技师手法真不错！”杨明泰突然有所期待了起来。
“哎哟？”
吴则和熊大勇都回头，把杨明泰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连忙解释道：“我之前到这边来找工作，干了一段时间，被老板带去消费了一次，我自己平常不去的。”
“看不出来，你长得憨厚，玩得挺花！”吴则嘿嘿笑道。
“那洗脚城正经吗？”熊大勇连忙好奇的询问。
“正经啊，按的特别舒服，据说是泰国那边培训回来的技师。”杨明泰一脸认真的回答。
“正经的就算了，浪费钱。”熊大勇调戏道。
吴则笑了笑，“这种活动，公司就不给你们报销了，自己花钱自己玩。不过这段时间出来，大家辛苦了，找一家饭店，搓一顿！”
他们吃了一顿自助烤肉，一个个吃得肚子圆滚滚，然后当天就返回了市里。
吴则离家数日，甚是想念自家那个调皮儿子。
要是一整天都抱着孩子，他熬不住这份苦，可一旦分开几天，心里就盼着能抱一抱孩子。
回来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家里。
杨晓芳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轻轻摇晃。
电视上放着《仙剑奇侠传》电视剧，声音很小。
“回来啦。”
她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吴则，脸上便露出灿烂的笑容。
今天阳光明媚，明亮的光线从阳台照射进来，把整个屋子照得透亮。
妻子无忧无虑的安心在家，儿子在她怀里恬静的睡觉。
在外奔波拼搏，进屋看到这一幕，心头就泛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这就是理想的生活吧。
“你怎么坐着了，快回屋躺着。”吴则关心道。
“我躺着干什么，大白天的。”
“剖腹产，手术伤口完全愈合没，别扯动伤口了。”
“都过去多久了，你真的是忙晕头了！”
杨晓芳见吴则凑过来，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搓了一下他的脑门，“就手术之后那几天有点痛，后面就好了，恢复很快的，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这么快？老婆身体真棒！”
吴则说着，从后背掏出一束玫瑰花，“咱们小区外面新开了一家花店，顺路给你买的，喜欢吗？”
“真好看，当然喜欢啦！”杨晓芳凑过来用鼻子闻了闻花香。
吴则把花递给她，然后顺势抱起了孩子。
孩子身上有一股奶香味。
原本红紫色的脸蛋，现在已经逐渐变得雪白，嘴巴和眼睛随他妈妈多一些，已经是非常精致帅气。
“咱妈呢？”他问道。
“哪个妈？”杨晓芳反问。
“就我亲妈，你婆婆。”
“好像是我家那个小便利店了。”
“那我丈母娘呢？”
“也是去看店了”
“你很皮啊！”
吴则这才反应过来被杨晓芳给耍了。
杨晓芳小计谋得逞，呵呵直笑，“我特意让她们出去的，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我，鞋子袜子内衣内裤都帮我洗的干干净净，我都不好意思了。今天天气好，我就让她们一起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结果，我妈非要去把店铺开了做点生意，你妈也不想出去玩，也想去看店。”
“随他们去吧。”
吴则倒是有些担心自己母亲在这边比较孤独，既然两位妈妈能玩到一起，也挺好，有个伴。
“这次去省城，项目申请成功了吗？”杨晓芳最近一直在家，就没出门，心里还是非常关心公司的事情。
“轻松拿下！”吴则风轻云淡，甚至抬起头，颇有些骄傲的样子。
“真的假的？”杨晓芳顿时欢呼雀跃。
“当然是真的！”
吴则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百万元，马上资金下来，咱们就可以开展九宝山铜镍矿项目！”
“啊，才一百万？”
杨晓芳一听，似乎有些心理落差，“之前听你说，咱们申请五百万元的总预算呢，才批了100万下来？”
“一百万元还嫌少？”
吴则看着她，很惊讶的表情，“你是越来越挑了，100万元的项目都看不上了！”
“哪有看不上，只是……”
杨晓芳想要给自己辩解，可经历了过去一年接连不断的做项目之后，确实把胃口养刁了。
里山铁矿项目都有300万元的预算，中央地勘基金的项目，在她看来更加高大上，本应该有更多经费预算才对啊。
“中央地勘基金项目每年就那几千万，省地勘基金现在每年还有一两亿元呢。僧多肉少，咱们能拿到一笔钱，就算不错了！”
吴则反正是很知足，“还有，专家还说了，给咱们这一百万，只是初步的费用，做预查、普查阶段的工作。如果见矿，一定会追加资金！”
说着，他便扬起下巴点了点。
“什么意思？”杨晓芳不解。
“见矿就继续加大勘探密度，也就意味着给更多钱啊。”
吴则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你还不相信你老公的能力？专家都得对咱佩服的五体投地！”
“咦……”
对于此等狂妄言论，杨晓芳起初是有些鄙夷，但一想到自己老公过去一年展现的高超本领，着实是把她给征服了。
“如果咱们找到矿了，还能给多少钱？”她又问。
“500万元怎么都得有啊。”吴则信心满满道。
“500万？”
杨晓芳顿时喜不自胜，站起来双手捧着吴则的脸颊，给了他一个甜蜜的香吻，甚至发出了啵的一声。
“哇哇哇……”
孩子突然哇哇叫哭，小嘴巴长得大大的，小舌头吐出来不停地颤动，哭得很卖力气。
“都怪你，说话那么大声！”
杨晓芳嗔怒的锤了一下吴则的手臂。
“是不是饿了，快快，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