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杨山中学，没心没肺的笑声和古灵精怪的话语今天没有关顾平平无奇的七班。
感受着周围的低气压，言祖知道，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即将公布。
周一周二考试，周五就公布成绩，
这是恶毒的，也是体贴的。
考得差的学生周末回去就要接受家长的第一次审判，随后回来还要接受老师的批评，之后就会陷入到无尽的自我否定当中。
考得好的学生周末就会回去享受家长的称赞与鼓励，然后回来还能被老师表扬甚至上台领奖，之后就会陷入一种唯我独尊的优越感当中。
可谓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而言祖不一样，因为家里没有家长的存在，属于是在浅滩上搁浅的那种。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家早读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
看来虽然大家表面上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在乎的。
毕竟用老师说得最多的话来讲，那就是距离高考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了。
在大环境的耳濡目染下，绝大部分人都会对这件事情产生敬畏和重视感。
早读课结束之后，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都是语文课，
欧阳鸿一只脚刚刚迈入教室，大家立马就端坐直了身体，
只见欧阳鸿的脸色阴沉如水，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他手上拿着一沓试卷和白色的纸条，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番底下的同学，
有了多年上学的经历的同学，此时自然是知道欧阳鸿处于一种有气没处撒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学生断不可表现出任何懒散松懈的模样，否则便有被公开处刑的可能。
虽然心里清楚，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受害者，
“叶小天，你还笑是吧？平时嘻嘻哈哈的，数学考25分，还笑！乱写的都比你高分！”
这番话，让平静的教室顿时陷入了一片偷笑声当中。
言祖心里一惊，看了江雨清一眼，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按照她选择题全选C，填空题全写1来看，
江老师选择填空加起来应该是得了31分的。
选择题一题5分，填空题一题6分。
其中选C的有5个，填空题答案为1的有一题。
欧阳鸿沉默了一阵子，随后整理了一下试卷，说道，
“咱们先讲讲语文的成绩，念到名字的同学，依次上来拿试卷。”
“江雨清...143分，全班第一同时也是这次年级考试的第一名，作文只扣了两分，大家掌声鼓励。”
在短暂的一秒钟反应时间过去之后，教室里顿时掌声雷动，欢呼声直窜天际，
叶小天猛地站起来，
“天哪噜！语文第一居然在咱们班？！”
坐在旁边的周承业赶紧伸出手去拉着他，
“叶小天你特么的别脱裤子！又不是你考这么高分！”
刘欣把脑袋凑过去苏琪韵那，
“妈呀，作文58分，我作文能拿50分我感觉我已经是拿了满分了。”
汤文强面如死灰，双手紧握，
“这不可能...”
汤文强的死对头程可心看着汤文强这副沮丧的样子，幸灾乐祸，好像她是江雨清一样。
江雨清走到讲台上，面无表情地接过欧阳鸿手上的试卷。
欧阳鸿慈祥地看着她，笑着说道，
“很不错。”
但她一转身，欧阳鸿立马脸色又沉了下来。
江雨清轻轻道了声谢谢老师，便回到了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试卷。
她也很不敢相信，虽然以前她的语文成绩也不错，偶尔还能考到年级前十，
可是默写和古诗词理解方面一直是她的弱项，所以最高也就只到过第四，更是从来没有上过140分。
究其原因还是上课时不爱听讲，课后也没什么心思去背书。
被欢呼和掌声包围的江雨清此时用双手轻轻捂住了耳朵，这才把那震得人耳膜发痛的呼喊声隔绝大半，再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
但自己的同桌发出来的声音，由于距离的缘故，还是又明显又容易辨认。
她看着言祖的口型，只见少年的嘴唇集中在一起，又像开花一样散开，
而且他像是没完了一样，每一個哇声都要发得字正腔圆，看得多了，就像是在重播某个鬼畜的片段。
虽然是在发出哇哇哇的声音，但在江雨清捂着耳朵听得不太真切的情况下，再加上那让人容易误会成是飞吻的口型，
她脑补出来听到的是，
mua，mua，mua，mua...
江雨清白得像瓷器一样的反光的脸颊上泛起红霞，
流氓，变态，色狼。
她拿试卷挡住脸，只露出了半截雀跃的小睫毛。
欧阳鸿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欢呼声和掌声，
“汤文强，119分。年级第40。”
第二名的分数一下子就断层式下降了，但这也才是普通班的真实水平。
在一共203个文科学生里面，能排到40，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其实汤文强距离前面的同学没有那么大的差距，每多两分就能超过四五名。
其实119分并不算低，就算在文科重点班，创新班也会是中游乃至中上游的水准，在理科班，甚至有可能是上游。
但有了江雨清惊天地泣鬼神的143分，这119分，就很难让大家掀起什么浪花了。
“不错，下次再继续进步。”
汤文强从欧阳鸿手上接过试卷，垂头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及格。
其他人跟江雨清差得太远，感受不深，
但作为第二的他，感受是最深刻的。
这种像是隔了一道天堑般的巨大差距，让他倍感无力。
“程可心，116，年级第45。”
程可心满面春风地接过试卷，俗话说得好，在一场比赛里，最高兴的就是冠军和季军，
因为季军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但亚军会产生一种只差一点的错觉。
路过汤文强的时候，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他不要灰心。
前面三个人过了之后，便是挤在一堆的100-111分了，
“周承业，111。”
“冯穆穆，107。”
“苏琪韵，106。”
“刘欣，106。”
...
“叶小天，100”
到这里，欧阳鸿也不再念年级第几了。
言祖的心跳得哐哐直响，江雨清不知不觉也开始紧张起来。
听了这么久了，一百分人已经念完了，进入九字头了，还没听见言祖的名字，
“卢宇，98。”
“杨冬，94。”
93，92...
江雨清已经把试卷的一角都已经捏皱了，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旁边，见到言祖脸上的失落，她的心里猛然一颤，竟是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悲伤。
少女很想安慰他，但是却说不出那一句，没事的。
因为她骗不了自己，她觉得真的有事，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手上那张高分的试卷在眼中变得索然无味，干巴生硬，那鲜红的数字也从光荣的符号变成了落幕的倒计时。
“91分...朱瑛。”
91了，还是没有。
在念完这个91之后，欧阳鸿停顿了许久，仿佛在积蓄着怒火，准备向不及格的同学讨个说法。
就在江雨清的眼中的星辰全部黯淡，言祖也叹了口气的时候，
欧阳鸿手上拿着卷子，眼神复杂，
“言祖，91分。”
唰地一下，不管是垂头丧气的还是昂首挺胸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欧阳鸿身上。
其中最快的，当属江雨清和言祖二人。
欧阳鸿念完之后，如释重负，脸上的横纹放松不少，嘴上挂着介于欣慰和苦恼的笑意，他抖了抖手上的试卷，纸张在空气中甩出催促的响声，没好气地说道，
“臭小子，还不赶快上来拿，想让我举多久？”
言祖木讷地站起来，把试卷拿在手上，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数字，喉咙干咽了几下，他抬起头，
“那，我赢了？”
欧阳鸿脸色一僵，
这臭小子这时候还不忘了发表胜利宣言，
他顿时老脸一黑，带着不悦说道，
“赢什么赢，你只是暂时安全了，回去吧。”
言祖坐回到座位上，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卷子，
江雨清终于放过了抿得发白的嘴唇，她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言祖的眼睛慢慢眯起来，鼻子微微上抬，嘴角往外缓缓蔓延，露出了一个极其好看的笑容。
这个傻子，原来是会笑的...
霎时间，
就连吹过的风都变得活跃，
这是第一次，言祖在上课的时候主动跟江雨清搭话，
他笑着把试卷翻过来，展示给江雨清看，
“江老师，你快看，你教过我的这题我做对了！”
少女傻愣愣地看着他，心慢慢沉沦，
“啊？噢...嗯。对...”
当言祖说出这句话之后，全班的忽然安静了下来，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不，不是吧，他们两个真的只是学习互助关系？”
“你看他们的成绩啊，完全没受到影响不说，江雨清都考年级第一了。”
“喂，周承业，之前，你是不是说言祖及格就吃啊，要不我给你新鲜的？”
“苏仙女，他不吃我吃。”
“你们两个变态...”
欧阳鸿拍了拍讲台，
“你们看看，你们有些同学的心里，不要觉得男女关系就只有恋爱关系，别以为老师不知道，老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有些人啊，每天上课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就不点名了，你们这些人自己心里清楚，我知道这个年纪有冲动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你们要记住，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
“还有！”
“在三个普通班里，我们班的语文平均分是最低的，也就是文科班倒数第一，我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是不是平时对你们太温和了，我也要反思，以后你们不要让我看到你们上课开小差，还有课后玩手机的，一律没收！”
欧阳鸿气得火冒三丈，虽然班里有个第一，但总体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语文不及格的居然有七个，而且一看就是态度的问题，并不是能力问题。
作为语文老师兼顾班主任，他觉得简直是一种耻辱。
欧阳鸿还在台上愤怒，言祖还在台下傻笑。
江雨清则觉得自己发烧了，又重新趴在桌面上，耳根子都烧红了。
下课之后，班里的头条新闻就变了，七班新闻部部长周承业四处张罗，
【江女侠暴砍143分1助攻，拿下年级第一，一人一雕合砍234分的豪华战绩，为七班班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副部长苏琪韵不甘示弱，
【言祖及格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究竟是懵懂的沦丧，还是爱慕的扭曲，叶小天究竟为何在深夜哀嚎，周承业在女厕发出奇怪的声音。】
还有其他的同学，
【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
【玩归玩闹归闹，别开你江姐的玩笑。】
冯穆穆更是第一时间就赶来恭喜，
“雨清，你好厉害啊，你开窍啦！”
江雨清被她抓着肩膀，摇得昏头转向。
忽然，一个不甘的身影靠近，冯穆穆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着汤文强，
“汤文强，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笔又不见了？”
汤文强指着试卷，艰难地开口说道，
“江同学，我这题到底哪里做错了？老师上课还没讲到这里...你看...”
他抬起头，发现刚刚还很平淡的江雨清眼神冰冷的瞪着他，
这可怕得像是要骂人的眼神让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后背似有冰块从领子滑入，顿时打消了所有想法。
汤文强悻悻地收回试卷，
“打扰了...我还是等老师讲吧。”
言祖看着，很是无奈，他其实能够从江雨清几乎全是防备的眼神里看到疑惑两个字，
恐怕江雨清都不知道他是谁...甚至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张脸。
但这事情也不能挑明，
否则就好像是蝙蝠侠和蜘蛛侠在打架，
劝架的人说，你们再打就把你们的母亲喊过来一样让人崩溃。
冯穆穆一脸兴奋地转过头来，用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娇憨声大喊，
“言祖同学！恭喜你！看来我们不用分开了！太好了！”
江雨清率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捂冯穆穆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嗯？
周围的同学听到冯穆穆说的这番暧昧的话，
立马就有人凑过来起哄，
“原来，搞地下恋情的是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