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糖顺着少年的咽喉滑下。
准确来说，还没有到胃的时候，黑糖已经消散无形。
少年只感受到了一股氤氲的黑色雾气。
一片黑暗。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触感，以黑糖消失的方位为原点，向着身体快速地扩散。
几乎下一瞬间，少年的血管中就增加了一种莫名的东西。
那东西是能量，是水流，是难以言喻的温厚的纯粹的力量。
然后开始沿着血管和经脉，如同涛涛大河一样流动。
齐天感受着自己的肌肉和骨骼开始缓慢吸收那股能量，甚至说齐天已经开始逐渐理解那股力量的存在。
或者说就在那一瞬间。
齐天就理解了什么是格物。
所谓格物，就是定乎内外之分，明世间之理。
而这从黑糖中扩散而后喷涌而出的力量，就是齐天所感受到的世界之理。
而这个力量，正在飞快改造和增强着自己的身体。
这种进度甚至说少年自己都可以清楚地感知并且从中一点点体验这众妙之门。
下一刻，齐天睁开了眼睛。
那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少年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在他面前，他看到了棘北歌身体表面那笼罩着的一层淡淡的青色雾气。
这是齐天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青色雾气。
他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修行者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能够清楚地知晓自己不是修行者。
因为自己身体的表面，此时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薄光。
自己的光芒比起棘北歌身上的雾气，既浅薄又清淡，看起来就如同萤火虫之于篝火的区别。
这让齐天第一时间清楚了棘北歌是身为法相境的大修行者。
而自己——则正式踏入了修行之路。
少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朝朝暮暮想念的修行之路，竟然可以如此简单。
只需要一颗黑糖，这条道路就为自己彻底敞开了大门。
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氤氲升腾的力量。
那些原本距离他千万里之遥的不可思议的天地元气，此时竟然已经向着他彻底投降，只要他想要，就可以进行地沟通索取，并且最终纳为己用。
成就自己的修行之路。
黑糖之妙，要远比齐天想象中的神奇千倍万倍。
少年甚至可以理解甘菊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吃下黑糖。
如果说自己真的知道，吃下黑糖的那一瞬间，自己的修行路就已经豁然开朗，那么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少年都愿意承担。
所谓朝闻道。
夕死可矣。
“你成功了。”棘北歌望着齐天平静说道，只是平静之余，依旧有着难以压抑的喜悦。
他在一旁，是直接注视并且旁观了齐天的整個蜕变过程，在他看来，齐天是真的几乎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修行道路。
“我不知道，但是大概是成功了。”齐天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笼罩在自己体表的那层淡淡黑色薄光。
“我现在能够看到城主您身上的那层青色雾气了，这大概就是城主您作为修行者的标志，掌控足够的元气与力量，并且收为己用。”
“是的，这也是修行者的本质之一，所谓修行，就是逐渐从外界学习然后强大自身，最终达成自身即世界的境界。”棘北歌点头说道：“你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吗？”
棘北歌很好奇地问道。
安岚和棘北歌都服用过黑糖，都无法觉察到黑糖的副作用。
如果说安岚和棘北歌有什么相同之处，那就是他俩都已经是修行者了。
并且是修炼有所成的修行者。
而齐天则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那么通过少年以黑糖打开修行之门的经历，那么或许就可以确定，黑糖的副作用究竟是什么。
“没有。”齐天摇头说道。
齐天别说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了。
齐天现在身体的感觉，几乎是有生以来最完美的感觉了。
黑糖的那股能量依旧在自己体内流动，自己四肢百骸的经脉血管都被黑糖的药效所打开，然后接受着那股异常精纯又异常温厚的力量的冲刷洗礼，一点点的洗髓伐毛，一点点地脱胎换骨。
几乎每时每刻，齐天都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更加强大。
原来所谓的格物强化自身，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齐天几乎豁然开朗，并且头脑清晰无比，体内的精力更是源源不断。
一颗黑糖下肚，齐天所得到的东西，远远超越少年最极限的想象。
所谓灵丹妙药，也不过如此了。
“那就好。”棘北歌点头说道：“那么七天后，如果你确定没有任何的副作用，我就会给青雪同样服用黑糖。”
“如果你有任何不好的反应，也一定要来通知我。”
既然齐天主动当了这只小白鼠，那么就不能浪费。
“对了。”齐天看着棘北歌突然问道：“我体表的这层黑色薄光，你也看得到吗？”
“当然可以。”棘北歌淡淡说道：“能够看到天地元气的直接表露，是修行者的特权之一。”
“你如今能够看到这些，也就意味着你已经登堂入室，进入了修行之门。”
“那么我有办法隐藏这些吗？”齐天不由问道。
“隐藏？”棘北歌愣了一下。
他无法理解齐天为什么要隐藏。
“这些天地元气几乎是一个修行者最好的通行证，通过体表天地元气的强弱，可以直接判断一个人的大致修行水平和境界，几乎没有人会隐藏这个通行证，不仅困难，也没有这个必要。”棘北歌这样解释道。
齐天没有说话。
其实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齐天不愿意让甘菊知道自己吃了黑糖这件事情。
如果说吃了黑糖体表就会有这种黑色薄光，那么甘菊肯定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出于某种近乎报复的心理，齐天并不想让甘菊一眼就看出来。
“如果你真的想要这样做的话，其实也很简单。”棘北歌说道：“只要增强自身对于这些天地元气的控制水准，那么就可以尝试将其收敛到自身体内。”
“收敛得越出色，在外人看起来，就越细不可见。”
齐天点头：“是这样吗？”
少年按照棘北歌的提醒，尝试着将这些黑色薄光，一点点吸纳进皮肤之中。
几乎毫不费力，少年很轻易就成功了。
那些黑色的光芒，彻底隐没在齐天的体表。
现在看起来齐天身上就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齐天看棘北歌，依旧看得到那青色的雾气在氤氲缠绕。
“了不起。”棘北歌望着齐天不由称赞道：“这种级别的掌控力，你说你是刚刚掌握修行，几乎没有人会相信。”
“很难吗？”齐天忍不住问道。
“很难。”棘北歌认真点头：“这意味着对自身元气细致入微的操纵和掌控，虽然说你这样境界比较低的修行者，做起来要更加容易一些，但是能够做到像你这样，恐怕千中无一。”
“我指的是修行者中千中无一。”
“到了我这样的法相境，想要收敛天地元气已经变得非常困难，或者说没有必要。”
“毕竟几乎没有人需要隐藏自己是个修行者的事实。”
“也没有人会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来让别人轻视。”
“因为修行界有一个定律，那就是隐藏自己的境界相对容易，但是想要展现出来更高的境界，却非常的困难，就好像我现在是法相境，我想要表现出来洞玄境的元气特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如果想要隐藏展现出来致知境的实力，却相对容易很多。”棘北歌这样说道：“因此，几乎没有人会隐藏实力，因为没有必要。”
除非为了扮猪吃虎。
齐天点头在心中补充道。
因为确实，如果你真是个法相境，那么同是修行者，远远望去就知道你的大致实力，自然对你尊敬有加，很多事情你不需要开口就能够轻易解决。
而如果你隐藏实力，那么自然就会受到轻视，如果真需要动手才能够解决事情，那么为何不事先就提前展露实力，免得节外生枝呢？
在修行界，实力本身就是最硬通的货币。
“那么城主大人您现在可以看得出我已经修行了吗？”齐天问向棘北歌。
棘北歌凝神注视了齐天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你现在的元气过于稀薄，也或许是你的控制水平实在太好，所以总之，我看不出来你在修行。”
齐天愿意相信棘北歌的话，并且他其实回去还可以找一下安岚做一下进一步的验证。
总之，现在少年并不希望甘菊发现他吃下黑糖开始修行这件事情。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说单纯是因为甘菊私自出手夺走黑糖，齐天就不想让她知道。
这甚至单纯是一种情绪罢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这样告辞了。”齐天收起了剩下的两块黑糖。
按照之前的说法，齐天需要每周服用一颗黑糖，持续整整一个月。
“未来如果有黑糖的获取渠道，我会通知你的。”棘北歌说道。
现在两个人手中的黑糖都不足一个疗程，那肯定是需要额外的供应，不过就算黑糖真的很贵，齐天现在也能够负担得起了。
少年现在没有别的其他开销，而相反，通过黑荆棘拍卖行，齐天现在正在收获海量的名声与金钱。
虽然说神兵天铸并没有真正和齐大师联系起来，但是有心人已经多少猜得到了。
但是目前，齐天正在源源不断地通过黑荆棘拍卖会出售他制作的装备，神兵天铸确实没有必要开门。
就算开门，卖的东西普通人根本就买不起，又有什么意思。
“非常感谢，之前城主的照顾，在下没齿难忘。”齐天真诚道谢。
这不仅是棘北歌之前对于齐天的照顾，在黑荆棘拍卖会上，棘北歌以一千金钱的价格购买了齐天的第一根树枝，这份示范的情谊，少年就难以忘怀。
“只想结一份善缘罢了。”棘北歌淡淡说道：“如果今后我出什么意外，还请齐大师多多照顾小女。”
棘北歌再次说了这样的话。
齐天认真望了这位白发的城主一眼。
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对方是眼界实力都远远高过自己的人。
他不愿意说的事情，自己自然不能过多发问。
总之，齐天最后踏着夜色，再次回到神兵天铸。
在那个银杏树下的水井旁，少年注视井中良久。
最终打起一桶清凉的井水，拿起瓢痛饮一瓢。
下一瞬间，少年体内的气息流转。
那胃中的井水，瞬间几乎被高热蒸发，齐天全身的毛孔中瞬间开始喷射出细细的白色蒸汽。
几乎在几秒钟之内，齐天就完成了用胃吸收水分，再通过血管和身体毛孔向外蒸发排气的整个过程。
这代表着对于身体极致的控制能力。
少年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神奇的控制力，就好像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掌握修行的第一天，就可以完全地隐藏自己的修行气息。
他或许真的是个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
当然——前提是他可以修炼。
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独自走到了二层小楼的高处，无心睡眠。
不愿睡眠。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斗转星移，东方既白。
当太阳的光芒远远从东方升起，那耀眼的金色光辉散落大地。
也同样照亮了齐天的身躯。
他目视着远方的太阳。
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能够看得这么远，看得这么清楚。
甚至目视日出本身，都无法对齐天造成太多的伤害。
这就是修行吗？
少年扪心自问。
体内的黑色气流还在熊熊流转。
齐天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千年万载。
或许——杀死商陆。
根本不需要安岚。
或许自己就能够亲手做到这件事情。
望着远方初生的太阳，齐天这样踌躇满志。
至少，在杀死商陆这件伟大的事业上，齐天不再是个单纯的协作者。
他可以提供自己的力量，并且在最后，给商陆一个难忘的，意想不到的惊喜。
兰历300年九月一日。
夜。
齐天正式开启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次日清晨。
少年进阶格物初阶。
崭新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