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雪夜。
齐天在一拳将商陆远远击飞之后，虽然自己内心深处也非常惊讶于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力量，但是更重要的事情，依旧是结束这场已经过于漫长的战斗。
他起身，奔跑，然后跳跃，然后，齐天便充分理解了他的速度。
此时的齐天，可以非常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思维能力要比正常人要快数倍，数十倍，因此，哪怕说速度再快，他已经可以相对精准地控制身体。
力量，敏捷，与智力，此时在齐天的身上达成了完美的统一。
齐天曾经以为，他所获得的力量大概是那些装备属性的总和。
齐天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大概完成了所有五百金币以下的装备的制作，并且利用这些装备也同样合成了它们的相应上位物品。
在被商陆囚禁的那几天里，没有天命熔炉就开启不了新的图纸，但是他已经依靠商陆的支持，把过去制作的所有装备都吃了一份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那些符文此时正在齐天的体内流淌。
在齐天的体内发生着共鸣。
那么，构成装备的物质又到了哪里去了呢？
生物是擅长吸收周围的物质组成自身的。
钙，铁，锌，钾，钠。
氢，氮，氧，碳，磷。
生物吸收自然界的一切来组成物质。
那么现在这些装备的物质同样被齐天吸收，是不是也成为构铸齐天身体的一部分了？
就如同齐天大圣孙悟空自石头中孕育出生，生则为石猿。
但是他依旧需要后天的修炼，而成金刚不坏万劫不灭之躯，仙丹蟠桃吞入腹中，炼化一块，最终方成人体大丹，哪怕八卦炉的炉火也无法将他重新炼化，反而成就洞天造化之体。
现在的齐天，和神话中的石猴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天一边奔跑，一边思索。
过去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
他只是为了生存就需要竭尽全力。
为了修炼少年就愿意穷尽一切手段，甚至愿意吃下黑糖来为自己开启修炼之门。
那么现在，似乎有一条更加崭新而不可思议的道路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以身为器。
现在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在将自己缓慢升级熔炼为一件最强大无敌的人形仙器。
或许当再次回到神兵天铸，再次来到天命熔炉前，问那座没有身份来历的人工智能，可以得到更多的答案。
但是现在，齐天需要先见到商陆。
打败他。
然后杀死他。
于是齐天来到了崩塌的城墙之下，一切寂静无声。
“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齐天看着眼前的城墙轻声说道。
城墙之中传来了静静的笑声。
商陆的笑声。
带着笑声，商陆在沉重的石块下面开口：“我只是想静静。”
商陆是真的想静静。
方才那记对拳。
商陆没有隐藏实力。
那就是他的全力。
但是全力之下，他竟然像是一片落叶一般直接被齐天给轰飞了出去。
商陆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爬出来再战。
他只是平静躺在那堆落石下面，第一次想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
商陆自己就是格物圆满。
格物境能够修炼到什么地步，商陆自己还不清楚吗？
齐天的肉身力量，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步？
装备的加成？
装备的加成能到这个地步？
商陆又不是没有穿戴过装备。
实际上现在商陆身上就穿戴着从齐天的手中锻造而出，然后精挑细选才到商陆身上的装备。
齐天的装备能够到一个怎样的程度，现在的商陆是真的一清二楚。
无论如何，都到不了这样的程度。
“所以说你也会做这样的缩头乌龟吗？”齐天看着眼前的到这堆乱石，继续说道：“你是我曾经无法想象的敌人。”
商陆低声笑了起来：“你是我曾经没有想到的敌人。”
商陆从来都没有将齐天放在眼中，商陆在意的是安岚，关注的是甘菊。
齐天商陆真的没有正眼看过，一個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一个有着特殊才能的废物而已。
但是商陆没有想到，如今的齐天站到了一个完全崭新的，自己从来没有接触到的领域之中。
这样说着，商陆静静从乱石中站了起来，然后走出。
黑色甲胄的男人身高足足有两米朝上，看起来巍峨狰狞如同魔神一般。
齐天平静站在原地。
“今晚你如果不死掉的话，多少有点不礼貌了。”少年望着眼前的商陆继续说道。
商陆低声笑了笑：“我从来不畏惧死亡的。”
这样说着，商陆瞬间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齐天的面前。
黑色的斗气凝结成巨剑，然后巨剑向着齐天的头顶斩落。
少年下意识地伸出一根手指。
手指举起。
然后挡下。
商陆的黑色长剑，无法越过齐天的手指一丝一毫。
这一切，宛如当初两人初见面时候的景象。
只是攻守之势。
异也。
“太慢了。”齐天这样说道。
因为在他看来，商陆真的太慢了。
他有充足的时间，阻止起自己的防御。
并且。
商陆的这一击。
也太轻了。
齐天只用一根手指就足以挡下，让对方的剑锋在他的手指面前停止。
商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狂笑，一边攻击。
双手或掌或拳，身周的黑色斗气也变化万千。
或剑或刀，或棍或锤，十八般兵器，万千种武艺。
商陆穷尽生平所学，向着齐天招呼了过去。
然后，齐天静静用一根手指。
挡下了商陆的所有攻击。
商陆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但是齐天依旧可以用一根手指舞起一面密不透风的盾牌。
当初齐天刚刚修行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对于身体和力量的控制超乎寻常的精细。
这让他为之沾沾自喜。
但是现在，齐天才意识到，什么是更加精准的身体控制。
人类的反应速度存在着物理层次的极限，因为脊鞘神经的信号传递速度，大致在每秒三十米左右。
从神经意识到，然后发出指令让身体来执行。
这之中存在着近乎天堑一般的物理隔离。
便如同百米赛跑，发令枪响的那一瞬间，最优秀的短跑运动员，起跑速度也不会超过0.1秒。
一旦超过零点一秒，那就被视作抢跑。
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而齐天，现在对于身体的控制，已经超出了这个物理的限制。
那些秘银，那些黄金，那些许许多多的金属元素最终进入了他的身体，然后参与了他的身体构成。
齐天并没有所谓格物的洞天巅峰与圆满。
他并没有所谓的金刚不坏的境界。
但是他自己站在那里，便已经是一种金刚不坏。
一种更强，更不可思议。
并且未来还会有着更多成长的金刚不坏。
商陆快如疾风骤雨的攻击，在齐天看来，真的很慢。
所以他可以后发先至地用手指轻轻弹开一次攻击，然后再去迎接下一次。
他全防出去了。
商陆一边攻击，一边变得更加狂躁起来。
“不要一味地防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他暴怒说道。
商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齐天之间的差距。
他已经知道自己必败无疑。
但即使这样，商陆依然没有丧失斗志。
他甚至还希望齐天可以进攻。
于是少年满足他。
齐天前行，然后侧身。
他轻盈地躲过了商陆一记凶猛可怕的直拳，然后左手向上，抓住了商陆的手腕。
是手腕，而不是黑甲。
齐天的手直接穿透了对方比钢铁还要坚固许多倍的黑甲，直接抓住了商陆的手腕。
然后右手握拳，向着商陆的小腹笔直轰出。
拳头冲破了黑甲，然后重重轰击在商陆的肉体上。
那一瞬间，如黄钟敲响，声震金玉。
商陆全身剧震，黑色的烟气弥漫。
烟气弥漫的同时，商陆全身开始喷涌鲜血。
之前被安岚所留下的那些伤口，那些被他黑色斗气所填补的伤口，此时被齐天一拳全部震散，他就像是一个扎满破口的血口袋，而现在这个血口袋开始疯狂向外飙血。
商陆的小腹也被齐天直接一拳轰穿，露出了其中的肠道与内脏。
齐天之所以抓住商陆的手腕，就是怕再一拳把商陆给打飞出去。
这样一来，还要费心费神去再把商陆捡回来继续揍。
“这就是金刚不坏吗？”齐天抬头望着商陆，平静问道。
商陆的左拳重重全力轰击在齐天的侧脸。
齐天避都没有避开。
商陆全力轰击，没有让齐天脖子弯曲哪怕一个角度。
齐天抿起嘴唇。
他终于理解了当初商陆金刚不坏的快感。
而现在，齐天拥有更高层次的金刚不坏。
他的身体，正在被他锻炼成器。
商陆张嘴，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
但是他依旧笑了起来。
“了不起。”商陆平静赞道。
这位强大的男人一边开口一边吐血，但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我曾经想过，自己会被一个什么样的敌人打败。”
“在我的想象中，只有一个境界远远高出于我的人，才有机会在我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就将我扼杀。”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打败我杀死我的，竟然是一个比我弱小这么多的存在。”
商陆缓缓解除了冥皇之铠。
露出了他本来的身体与样貌。
此时的商陆，依旧是冷峻锋利的少年，他站在齐天的面前，全身是血，全身都是伤口，但是最重的伤势是小腹处的伤口。
齐天一拳，打穿了商陆金刚不坏的身躯。
也几乎打散了商陆凝聚的全部力量。
“不试试你的法相吗？”齐天看着商陆问道。
商陆如今依旧只是致知圆满。
致知圆满晋入法相不过是一念之间。
当然，从商陆的角度出发，他希望按照计划在最合适的时候晋升法相，这样才符合他的审美。
不过，也就是说，商陆现在确实也有瞬间破境，以法相之身和齐天再战的资格。
而商陆则平静摇了摇头：“丢不起那个人，致知圆满被打败了还情有可原，法相再被打败，那就太丢人了。”
商陆清晰地知道晋升法相对自己的提升究竟有哪些，但是那些提升，完全不足以帮助自己战胜此时的齐天。
只会自取其辱。
“我不会饶过你，今夜你必死无疑。”齐天看着眼前的商陆说道：“但是，就像你说过的那么多次一样。”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齐天问道。
商陆某种意义上真的很有礼貌。
他所认可的敌人，在杀死对方前，都会征询对方的遗言和愿望。
所以，齐天也不介意，问一下商陆的遗言。
商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真不甘心呢。”
商陆笑着说道。
他望向眼前的齐天：“我没有兴趣讲述自己的故事，也没有兴趣说出自己的遗言，那样未免太过于无趣了。”
“如果真有遗言的话。”
“那么我的遗言是。”
“谢谢。”
商陆平静说道。
齐天点头。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遗言。
少年握紧拳头，用一只手按住了商陆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全力轰向了对方的面门。
头骨几乎是一个人身体最坚硬的部分了，因为需要保护大脑。
齐天一拳将商陆的整个脸颊，打的彻底凹陷了下去。
整个大地都回响起这如同雷声一样的爆鸣。
商陆的身体向后倒下，但是被齐天的另外一只手按住。
他将对方彻底放平在地下，然后再一拳轰了下去。
就像安岚所说的那样，她会确认破坏掉对方的要害，确认对方的死去。
而齐天现在也是这样。
齐天一拳没有办法将商陆彻底爆头。
那么他就不介意多来几拳。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齐天直到将商陆的整个头颅彻底轰碎，他才最终停下手来。
他右手全是鲜血，连身上都溅落了许多鲜血。
齐天最终有些意兴阑珊地停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他回头。
甘菊和安岚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又在那里站了多久。
“抱歉呢。”齐天平静道歉：“说好了一起向商陆一起举起叛旗，一起复仇，最后让我一个人做了。”
安岚咧嘴笑了笑。
甘菊低头叹了口气，然后望向商陆那具无头的尸体。
“商陆临死前说了什么？”甘菊问道。
齐天看着甘菊：“谢谢。”
“他临死前这样对我说道。”
“原来如此。”甘菊听到这两个字如释重负。
下一刻，一声姐姐在夜空中响起。
甘菊回头，正看到戴着山鹰面具的欧莱松开了怀抱着的男孩。
甘草一路快速奔跑，然后一头扑进了甘菊的怀里。
失声痛哭起来。
而山鹰则一步步走来，他平静望着不远处商陆的尸体，然后望向齐天：“了不起。”
山鹰这样平静称赞道。
“你不怕我连你也杀了？”齐天望着山鹰威胁说道。
山鹰笑了起来：“怕，怕得要死。”
“但即使再怕，我依旧要替活着的人把这里的事情最终了解。”
这样说着，山鹰看向安岚：“今晚，安岚小姐自黄金面具青鸾以降，一共杀了我天空旅团五十七人。”
“有那么多吗？”安岚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莪没数。”
安岚是真的没数。
然后山鹰再看向甘菊：“火鸟你烧了黑糖，也烧了黑糖的制作工坊，黑糖的材料和图纸只存在于你和商陆的脑子里，而现在商陆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制作黑糖。”
这样说着，山鹰最后看向齐天：“如今你也已经杀了商陆。”
“无论天空旅团做下过什么罪孽，如今也算是偿还了。”
“安岚今夜所杀的人中，有些罪有应得，有些则只是单纯有着野心的年轻人。”
“所以，天空旅团剩下的残余成员，你要赶尽杀绝吗？”
山鹰问道。
齐天摇了摇头。
事实上，天空旅团目前为止，所做的最为恶劣的两件事情。
一件便是藏银谷惨案。
其元凶有四。
商陆，青鸾，枭，火烈鸟。
均已伏诛。
第二件事，则是恶意借用黑糖的传播蔓延，以行控制兰阴城的目的。
当然，商陆还有使用黑糖彻底选拔兰阴郡所有适龄青年人的计划，不过这个计划还没有实行就破产了。
暂且可以不提。
那么天空旅团需不需要继续斩尽杀绝呢？
齐天认为是不需要的。
或者具体来说，可以参考火鸟，或者说甘菊的意见。
甘菊来的时候就曾经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她自己的答案，是相信齐天自己的判断。
那么齐天自己的判断就是，不需要。
“我按照约定，帮助你骗过了商陆，并且协助你处理了甘草的问题。”山鹰看着甘菊，同样也是对齐天所说：“作为回报，我希望可以带回包括商陆在内，所有天空旅团成员的尸体，并且择地安葬。”
“至于天空旅团本身，我会带着最终愿意陪我离开的团员，退出兰阴城，退出兰叶帝国，我希望可以为他们找到一处容身之所。”
“我没有意见。”齐天静静说道。
甘草的事情齐天不清楚。
甚至说甘草现在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这应该是甘菊和山鹰的谋划，就与自己无关了。
“对了，城主大人还活着吗？”齐天忍不住问道。
“当然。”山鹰说道。
这样说着，山鹰上前，将商陆的尸体抱了起来。
他身后有着无形的羽翼，整个人都腾空而起。
而在他升起的同时。
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一轮红日，同样开始腾空而起。
（第一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