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真的，当时你说想要在游戏里面塞个外挂进去的时候，我都觉得你疯掉了。”
在餐桌上，正在小酌一杯的邹翔云笑着调侃道。
当时李不言要在这游戏里面内置外挂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理喻。
兄弟，你在对竞技公平性要求最高的游戏模式里面整这一出？
当时李不言的解释的话则是，他们游戏中相比于其他游戏，也要搞些非对抗性竞争才有趣，不然的话光是这种传统的拆包下包模式根本吸引不了玩家。
但之后，他李不言在公告上给出的原因，又是说是防外挂程序出现了意料之外的BUG，让大家稍安勿燥，正在修复中。
如此言行前后不一，竹节虫工作室的员工们都很不明所以。
只听说过同伙儿对口供对串了，哪还有自己用回旋镖丢自己的？
“不说我们工作室内，你看一下玩家论坛就知道，大伙儿都在求着你别修复这个BUG呢！”邹翔云笑着把手机给递了过来。
【竹节虫虫哥，虫神！就当我求你了，这個东西千万不要修复！我们善男信女愿以一辈子荤素搭配发誓，求求你别修！】
【虫神我知道你在看，真别修，哥，给你磕头了砰砰砰】
【是啊，就做成一个新模式就行】
“啊哈哈......”
李不言看着玩家们铺天盖地的玩家请愿，也是有些无所适从。
他当然不会好端端地把这玩意儿给下掉，毕竟他也是最听取玩家意见的策划，坚决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好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系统你可以把枪从我脑门上放下来吧？
当然，在游戏论坛中，还有不少在里面浑水摸鱼的赛博萨科。
【谁告诉你这是BUG的？这不过是来自虫神的一次考验，只有凭借自己的智慧发现其中蕴含的道理，才能成为虫神信徒中的一员！】
【BUG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真实情况则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布局！】
【没错！这就是原本设计好的游戏内容，公告是因为当时差评的庸人们看不懂我虫的智慧，无奈之下他才不得已做此决定！】
【伟大，无需多言】
后面还有一大串吹嘘的话，看得脸皮厚如城墙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捧杀！
用一切手段赞美这个玩家们以为是BUG的内置外挂，让他变成竹节虫所自己设计的功能并大加赞赏。
并且把这个认知抛给所有玩家，让他们也认为如此。
这下，你要是敢把这玩意儿删掉，那岂不是前后矛盾，打了玩家老爷们的脸？
这大伙儿不跟你杠到底？
同时如果不删的话，他们也给足了李不言面子，让他可以以“我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名义”顺坡下台。
妙啊！
李不言：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尽管目的不同，但这个真的是我游戏设计的一部分？
只能说这帮人玩狼人杀确实是屈了才，这种人精，还是玩一辈子《哈基米大冒险》才适合你！
李不言：“当时我也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了嘛。”
“唉，你这人啊！”邹翔云笑着说道，“我听他们说了，你总是喜欢把这些设计都憋在自己肚子里，就算面对再多的差评的也不说，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有这么大的大心脏，这都能忍得住。”
李不言：“......”
这难道不是游戏自己变成这样的吗？！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什么情报都不知道，但还是在接受严刑拷打的人。
边打还要说真是条硬汉，这样重刑之下都咬定不招，一点情报都套不出来。
招个屁啊！
你们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本人对此也毫不知情这样一种可能呢？
见李不言有些尴尬地不回话，邹翔云也继续说道：“算了，你们这种天才有点傲气也算正常，不过以后若是能告诉我们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大伙儿也都是想把游戏做好，你跟我们说我们也能给你提点建议，做内容上也能更偏向你的想法一点。”
他的话并无不妥，但李不言心中却涌出了几分愧疚。
大伙儿都是想把游戏做好，但他又在干什么？
为了能实现差评反馈系统，把大家的心血都搞成了什么样子？
要不是有一些他不喜欢的“运气”庇护，说不定他们这帮热爱游戏的人，也得陪着自己背负玩家们的骂名。
那对他们而言真的太过残酷。
“不过这次真的得多亏了你，”邹翔云此刻有些喝醉了，也没有注意到李不言的变化，“唉，今天也是终于完成了毕生的梦想，在这儿也说点心里话。”
作为国内最早接触游戏的那一批人，邹翔云在很早的时候便接触到了CS这样的枪战游戏，并跟自己的一些朋友们打得不亦乐乎。
不过好景不长，由于当时大伙儿对游戏的认知还是洪水猛兽，所以他在心中一直都憋着一口气，去打职业，让家里这帮看不起游戏的人可以有一天能看得起自己。
但是很可惜，虽然他家里人总是说“你要是把你玩游戏这股劲儿都用到学习上，早就考到清华北大了”，但现实可比这更残酷：他虽然天赋不错，也很努力，但终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他的操作也逐渐下降，最终只能告别职业赛场。
“那个年代哪有什么像样的比赛啊！”邹翔云苦笑着说道，“参加几个网吧赛，赚个几百块就已经是乐得睡不着觉，哪像现在小年轻搞地这么正规。”
后来告别职业赛场的他也是痛定思痛，决心从最初级的小策划做起，一步步学习并填充自己，直到现在终于当上了资深关卡策划。
“之前回老家还有亲戚看不起我，说我做游戏误导现在的小孩不爱学习，但自从我给家里装新房买新车后，就没人敢这么说了。”
“哈哈哈，确实是。”
“之后他们听说我做游戏也是都跑过来，说自家孩子也整天就知道玩游戏，你看能不能带带他当游戏策划啥的。”
“然后一问玩过那些游戏......”邹翔云有些绷不住了，而看他的表情，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但是有一说一，这些年虽然我辗转各大游戏公司，也算是在游戏圈子里混了个一个名堂，但还是有一个，嗯，不能说渴望吧，只能是期待有一天做出一款我自己都喜欢的好游戏。”
毕竟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能在瑰丽璀璨的诸多游戏中留下自己的名号，已成了他的夙愿。
虽然靠着关卡策划在一些低成本换皮游戏中，他赚了不少辛苦钱，但人终究还是要有梦想的，于是他决定降薪跳槽到自己最喜欢的FPS游戏工作室，去做自己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事业。
“当之前我做的那游戏倒掉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到头了。”
游戏行业是一个极其吃青春饭的行业，在年轻的的时候混不出什么名堂，老了就会以加不动班为理由被人抛弃，而他也濒临这三十五的临界点，想要再找大型游戏开发公司做好游戏，可需要能更加努力。‘
再加上现在市场上FPS游戏市场，早已被雅达利的《突击》为首的游戏公司挤压殆尽。根本就没有多少公司愿意做FPS，他也就更别提参与到游戏开发当中。
“说真的，加入莪们工作室当时，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当时我听见说要做仙侠风格的FPS，我第一反应就是赶快提辞职！”
快逃！
这帮人根本就不懂游戏！
哪有仙侠风格的FPS啊？
这两个东西怎么做结合，纯靠噱头赚这第一波流量钱？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懂游戏的竟是我自己。”
他自嘲般说道：“不过说真的，李不言，兄弟，这里我真得谢谢你。”
《洞天之战》的画面和质量其实也只能算得上一般，要不然系统也不会只给出68元的买断制售价，比之前的《夜雨刀》还低。
但这个游戏就是凭借着能当狼人杀玩的开创性，收获了其他FPS游戏想都不敢想的话题讨论度与流量。可以说，这一切全靠李不言的四两拨千斤。
同为策划的他，对此自然是大受震撼。
最关键的是，他李不言身为一界FPS游戏接触不如他多的玩家，却能解决困扰无数FPS游戏玩家和厂商的终极难题——外挂。
他给所有人都做了一次示范，应该如何对付在其他游戏中屡禁不止的外挂。
消解其特殊性与正反馈。
《洞天之战》发展到现在，除了游戏内置的以外，基本上找不到任何外挂。
原因很简单，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在这里开挂根本没用。
一个人，为什么要开挂？
是为了通过不正当手段在游戏中，获得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
在别的游戏中，开挂把对面秒了，可以收获人头和胜利，但在这儿，你只能收获一群人的投票将你踢出游戏。
就算是自方被踢了后再开，那大伙也会复盘之前提狼人是不是没踢对，那些人给出了错误的信息，而根本不会在意挂狗有没有开挂。
开了跟没开没区别！
挂狗：“这是我自己打的操作！”
对面：“你说的对，看来我们没票到正确的仙人，再打也打不过，要不点了吧。”
外挂所披上的身份外壳将不再是厉害的高玩，而是系统随机赋予的“仙人”。
让挂狗装不了逼，那可比把他杀了还要难受。
既然开挂没法儿爽，那开了还有什么意义？
哪怕他在嚣张地喊“菜就多练”也没人理他时，他就会自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向其他游戏。
但这么说并不是指《洞天之战》永远不会出现外挂问题，但相比于其他FPS游戏，外挂所带来的爽感降低，自然会使得开挂的人数减小。
而且由于这个游戏就是在玩抓外挂，因此玩家们对外挂的侦查，那可是细到拿显微镜去看的。
可以说反外挂这一角度上，他们做到了全民皆兵。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改动，便可以从根源上击败外挂......
邹翔云叹息道，看来相比于李不言，自己还是得要多加学习。
“总之，谢了。”
......
饭局结束后，李不言情绪低沉地回到了家中。
与其说他现在是因为自己没赚到钱而感到不满，不如说现在的他是在对之前的行为感到后怕。
他有些不敢想象，万一没有实现风评反转，自己和竹节虫工作室里的人们将会遭遇什么。
如果没有人发现狼人杀这一玩法，使得游戏差评如潮，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赚钱，而白白葬送了像邹翔云他们那样人的辛苦努力么？
为了钱而放弃游戏，自己这么做，又跟当时自己所最痛恨的雅达利的上司，罗浩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这才是最引他深思的地方。
本来当游戏由他一个人完成时，他确实是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做怎么做。
但后来工作室来了第一个员工——项迟迟，也多亏她支持自己的选择，《求学者》也顺利地做了起来。
但到了现在，竹节虫工作室的人越来越多，虽说投资这方面都是由他的资金，按理说他确实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这么做......
竹节虫工作室的各位，自己真地对得起他们么？
之前他李不言跟其他外包和运营了解过，他们工作室的工作效率可以说在各个工作室中都排顶尖，这些全是靠着他们超高的积极性实现的。
一想到刚才邹翔云的话，他的心中就倍感不安。
有如一个郁结梗在心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说白了，自己虽然被众人称颂，但也不过是一个鸿运齐天的家伙罢了。
真正厉害的游戏制作人，可能并不是他，而是他手机通讯录中的这位，三番五次坏了他好事的人，迟子。
李不言今天，倒想跟他聊聊。
嗡——
“谁现在来找我啊？”
项迟迟有些不耐地接过了手机，然后看着发来讯息人的头像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深夜老板来信！
“不对，这是发在迟子那个号上的！”
项迟迟这才放下心来，还以为晚上突发什么什么事情要加班，那可就惨咯！
不过发给迟子的话，她也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想干什么？
不会是自己的马甲掉了吧？
项迟迟立刻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不过应该不会，李不言发来的信只是表示了对《洞天之战》开发出狼人杀玩法的感谢。
还好！
她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但对于发现游戏玩法这种事，可以说自己跟他确实有很深的共鸣。
“不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现在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假如我说，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意思，我一直都在摆烂。”
“这些玩法而是你所创造出来的，你会怎么想？”
嘶——
好尖锐的问题，项迟迟倒吸一口凉气。
“不可能。”
她的回复很斩钉截铁。
“一个摆烂的游戏不会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没有一颗想做好游戏的心，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大家想要玩到的游戏的。这一点，我们每一个玩家都能看出来。”
“没有一颗想做好游戏的心，是绝对无法做出好游戏的......”李不言不断回味着这句话。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啊！”
项迟迟头疼了。
这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变得这么婆妈！？
还逮着自己问这种问题！
项迟迟满怀疑惑地再次确认了一下ID就是李不言后，不解地挠了挠小脑袋瓜。
他平时不是没心没肺，整天开心地很么？
今天这是怎么了？深夜Emo是吧？！
对于这种症状，其实治起来也好治。
看你项大夫一句话妙手回春！
“别说了，双排，来不来？”
“1”
......
第二天，竹节虫工作室。
“啊——来我们今天开会是想讨论一下对于目前，啊——”
说着，李不言在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虽然身体上比起之前是疲惫了一些，但精神上他重新回到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正常形态。
“新项目的方向上，由于我们有了《夜雨刀》和《洞天之战》的开发经验，可以说对3D游戏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积累，接下来肯定是可以开发出更好的3D游戏。”
“不过具体做什么这一方面，可能还需要等等。”李不言尴尬地笑了笑。
说实话，他没钱了。
准确的说是是没有了流动资金。之前为了给《洞天之战》做宣发又大花了一笔，而由于新游戏的销售额暂时又还没有到账，因此以他们竹节虫工作室目前的资金来说，可能没法支撑他们再做一个体量这么大的新游戏了。
因此，他们目前的重点是在《夜雨刀》和《洞天之战》这两个游戏的运营之上。
网游嘛，细水长流才是正道，想要在几天之内就回本，对于氪金游戏还有可能，但是像他这样的买断制游戏，实在是有些想地太美了。
因此，在这些日子里，顶多做一个用来过渡的小型新游，而大部分精力，都要投入在两个重点老项目上。
“那我们先做些什么？”赵晓峰好奇地问道。
“之前我们不是在《夜雨刀》里面开了【秘境】系统么？”李不言笑着拍了拍白板。
“既然有了求学者答题大赛，那为什么就没有夜雨刀打铁大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