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看热闹的人比参与选拔的人要多，就连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也站在不远处的坡上向这里张望。
人群中，他看到黑子正朝他挥手，黑子则罕见地穿着件洗的发旧的练功服，腰上缠着根青色腰带，整个人显得极有精神。
六伯穿着一身粗衣，跟在他身后，显然是过来看儿子选拔的。
三人走近，六伯看着身材略瘦的林栖，眉头微皱，语气不满道：“老六，这比武凶险，你又是个没怎么练过的，一会就别上去了。”
在六伯看来，这种私下练练拳，没有武师指点的，顶多算是强身健体，不可能练出门道来。
与在武学堂里真正学习过的武者相比还差上许多。
“六伯，你放心好了。我今天就是上去试试玩。你看我，像是打赢别人的么。”
林栖微笑又不失礼貌，同时抬起自己不算细的胳膊跟黑子的粗壮胳膊一比，有些差距。
黑子傻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亲近的人，既会保护自己，也会约束自己。
六伯训斥道：“哼，你大哥现在病了。你要是受了伤，你家还怎么过？你要是想上去玩玩那也成，但别逞能伤着自己。”
林栖只得点头应付，对方是善意，没有驳斥。
过了会，族老三爷爷走过来，花甲之年，身姿依旧挺拔，头发乌黑，脸上总带着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他年轻时也是锻体境的武者，只因受不了习武之苦，才改习文，后来在县衙当过书佐小吏，前些年才告老回乡。
他走上高台，扫了一眼台下的族中汉子，见穿着练功服的，只有七人而已。
能穿练功服，系着青色腰带，说明是在林氏宗族中武学堂里习武的武者，都是锻体境。
而武学堂不在稻花村，在林氏主支的林家村里。
心中不免暗叹，稻花村二百来户，一千余口人，能供养孩子脱产习武的，竟然不足十家，如今更是连個武师也没有。
自家虽然供养的起，但子孙们与他一般，都怕练武吃苦，转而习文，而他这一支文脉却是兴旺，儿子就在县衙里户曹当书佐。
他扫了眼那群庄稼汉子，也没了说话的劲头，随口说道：
“废话我也不讲了，也不耽搁大伙下田干活。还是老规矩，今年选二十人，来吧。”
底下的汉子们闻言，各个都很高兴，早点搞完，早点结束，还得干活呢。
选拔第一关，就是举大石，差不多有两三百斤重，甭管你是抱着举着背着，只要能从起点搬到终点就算是过了。
距离不算近，足几十丈远，差不多百来米的样子。
只是这石头圆滚滚的，不好发力，许多人败下阵来。
就连穿着锻体境练功服的，都有人因没扣住石头，让其滚落的，好在失败了还可以再来，只要一次通过即可。
这一关，就是比力气和发力技巧，看着简单，其实不算容易。
庄稼汉子，大多只是有蛮力，不懂的发力技巧，过的人并不是很多，拢共只有十几人。
这方面林栖很擅长，他准备上场。
六伯趁机拉住他的衣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你上去试试就行，举不起来，就不要逞能。若是伤了腰，说不得要躺上数月。耽误了收麦……”
他应付着点了点头，伸手拨开人堆，走出人群，径直往前方的空地走去。
前方看热闹的族人，瞧见是林栖挤出人群，略微有些诧异。
既不是武堂的学徒，又不是成年的汉子，一个微瘦的少年竟然想试试这石头的重量。
顿时惹来众人的目光。
林栖刚上前，管理秩序的族叔直接朝他摆了摆手：“等会你们再过来玩。”
然后就让那些成年的汉子先来。
他知道对方把自己当成过来玩闹的半大孩子，他也懒得解释，便站在空地边上等着。
许是站的久了，有好事的叔伯拿话戏谑他。
“哟，这不是湿裤裆吗？咋的，你也想试……”
此话一出，引来众人大笑，就连不远处的小媳妇堆里也咯咯地笑起来。
六伯怕这小侄子面上挂不住，替他呵斥了那几个不着调的叔伯。
几人望了望六伯，都是讪讪一笑，也不再打趣林栖。
林栖平日里总躲着这群族人，今天也是没办法。
不过，他没太在意，几句玩笑而已，最后都得靠实力说话，你若是弱者，他们取笑你；你若是强者，他们畏惧你。
反正和他们，就不可能是一路人，真正的一路人，是那些既约束你，又保护你的人。
经过这一闹腾，管秩序的族叔，多看了他一眼，朝他挥手：“你来吧。”
林栖二话不说，上前先是试了试石头的重量，找了找感觉。
竟然发现这大石有点轻飘飘的感觉，甚至感觉自己单手就能举起这块大石。
他不想用太大的力气，生怕会拉伤筋骨。
但他也不想表现的太过轻松，打那些族人的脸，自己也没啥收益，犯不着。
他打定主意，按照来时制定的计划，要给大家营造一种有些弱的人设。
这群不着调的部分族人，正好可以为他宣传。
林栖极其艰难地抱起石头，整个人被石头坠的有些佝偻，像个虾米。
一副便秘时拉不出来的表情，每走一步，身体都颤颤巍巍的。
效果很好，就连六伯都在朝他喊话，让他不要逞能。
族人也有好心的，劝他赶紧放下，别伤到自己。
也有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的。
可他愣是坚持住了，走到了终点，放下石头。
整个过程不难，就是表演有点费力。
六伯放下心来，不免有些吃惊，不想这小子力气也不小，但估摸着可能是逞能强撑的，说不定受了伤。
“过了！”
“去台上等着吧。”
底下的族人，有的还在笑，有的不笑了，有的眉宇间都是担忧。
等他来到高台上，加自己一共才十七个人。
三爷爷看了看他的面相，笑问：“你是文钧的孙子？”
“是的，三爷爷。”林栖恭敬行了一礼，林文钧是自己的亲爷爷。
“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爷当年可是咱族里有名的武师……”三爷爷有些缅怀当年武师林文钧的风采，末了又伤感起来，“唉，你爹倒是可惜了。”
林栖没有说话，两人陷入沉默。
等了许久，族叔走过来，朝三爷爷拱了拱手道：
“三叔，第一关过了19人，这下一关还要比吗？”
下一关是简单的武比，内部筛选，最后只保留20人。
三爷爷愣了下，转头看了看空地，见无人敢上前，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数了数，竟然还差1人。
谁能想到稻花村林氏竟然在他的带领下，连人都选不满，顿觉脸上火辣辣的丢人，哪还搞第二轮。
“散了！”
“五天后早上在此集合。”
于是，众人作鸟兽散。
林栖与黑子一起回来，准备晚上再聊聊关于正式比武的情况。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老娘站在院门外的坡下骂娘。
“哪个驴熊，把俺家的桃树给砸断了……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生儿子没屁眼的……”
林栖愣在那里，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