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贤，你们总统府就不劝劝陛下吗？”
“陛下这样搞，我们大明真的撑得住吗？”
散朝后，在文武百官的感慨之中。
李东阳和林翰一边去御书房，一边忍不住询问。
“阁老，不需要。”
林翰看着李东阳表情，直接知道他的担忧，颇有深意道：“陛下，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确不是一个人，可你们能劝啊？”
李东阳不明白林翰深意，还用老套路老经验来对待。
“不不不，阁老，您又错了！我们总统府，不可能犯内阁的错误了，我们反而只能配合陛下！”
“现在，我们大明这驾马车，陛下已经策马狂奔，我们能做的，唯有尽力跟上陛下的脚步，否则，我们迟早要被陛下踹下马车。”
“陛下已有汉高祖刘邦踹刘盈之姿！”
陛下到底有什么魔力？
真的是内阁谋反威慑？
能够让一向稳重的林翰，此时此刻显得那么信心十足？
李东阳自然是发现，这個弟子也变了。
自从当上这个副总统后，对皇帝也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现在，人都变得激进了。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这兵祸一起，受伤的至少要是数百万黎明百姓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现在似乎故意掀起惊涛骇浪……”
李东阳当然有点为天下百姓担忧，同时只能尽量表达他的担忧。
“阁老，这样担心没有用的。”
“您有空，倒是真的可以到金陵各处看看……”
“只要有心，就能发现陛下的神奇之处……”
林翰作为总统府的人，现在自然也知道朱厚照底气的来源。
他们的皇帝陛下，可是有列祖列宗的帮助！
谁能抵挡？
但，他注定无法和李东阳说了。
“你是说……那些铁甲船？还有……从孝陵之中搬出的源源不断的粮食？铁么？”
李东阳自然有眼睛，这些天金陵这些显而易见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懵在心里。
“不止……”
“并不是这样……”
“阁老，您我都知道。王安石为什么要变法，是朝廷收不上来税了。”
“朝廷为什么收不上来税？是土地兼并越发严重了……”
“陛下此举……”
林翰也不介意透露朱厚照的底线，况且，他们这些官员们，真不知道土地兼并会导致王朝加速覆灭么？
那么多历史经验教训摆在眼前，大家都是聪明人。
只是对于这些庞大的利益阶级，人力无法撼动而已。
“唉……”
李东阳长叹一口气，知道这个意思。
当前要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一是变法。
二是直接掀起战争重新洗牌。
两种方法都过于激进，稍有不慎都会万劫不复。
但李东阳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变法这种极易失败的方式方法，掀起战争洗牌，是立竿见影解决土地兼并的方式。
可战争这东西，没有容错。
“万劫不复又怎样？”
“岳丈，你不必劝我了！”
“朕知道这样会让黎明百姓陷入生灵涂炭的地步……”
“可，我们这一代人不解决问题，他们难道就不会遭受到更加严重的灾祸了吗？”
“我大明到时候亡了，受灾的还是他们！”
“朕意已决！现在苦一苦百姓，不会让我们子孙后代跟着挨打！你能接受，某一天……在我们大明灭亡后，倭国这种小小的国家，都能骑在我们的头上拉屎拉尿吗？”
李东阳带着忧虑的心，在踏入御书房的时候，就听到了朱厚照的大声话语。
得，不用劝了。
魏国公已经劝了。
完全没用。
李东阳都后悔再来见朱厚照了。
他们这个少年皇帝，现在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不能！可陛下……这样烽烟四起，战争一起，难以停下啊！”
魏国公徐俌继续劝慰。
“岳丈，怎么不能停下？朕的新军的威力你没有见到吗？冷兵器和热兵器的战争理念已经不一样了……”
“我倒是知道了，可……火枪，火药之类的，真的能跟上吗？”
魏国公更加实际一些：“陛下，当前您让我们训练的火药，每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您还准备将二十万大军都武装成神机营……”
“我们南直隶一州之地，无法面对全国各州之地……”
“我说了，岳丈！这些事情您无需担忧！粮食、后勤、火药都不需要你担心！总统府会给你们满足的，你现在只需要给朕提供源源不断的中层将领，给朕训练会开枪的士兵即可！”
朱厚照和魏国公起的这个争执，朱佑杬、黄宝等人都不太好参与。
李东阳和林翰到达后，也不好插话。
这东西，其实也恰好是李东阳所担忧的。
一州之地，真的无法应对全国。
至于朱厚照口口声声的岳丈……比起当前大明的一件件大事，魏国公府成外戚，徐云妙入住后宫，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行！老夫，老夫听陛下的！”
“老夫不说了。”
“陛下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朱厚照都这样说了，魏国公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受！
“陛下……我……”
“老师，不用说了！你要说的魏国公已经说了。”
“如果还继续说这个，那就没必要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魏国公这个老顽固，见到李东阳一开口，朱厚照就果断打断了。
“陛下……臣不是说这个的！臣是想再征求一下陛下，把藩王放回去如何？”
“臣觉得，与其真的让那其他人割据做大，倒不如让藩王他们回各地……藩王毕竟也只来了一个，他们还有子孙，我们也是否允许他们招兵买马？”
劝不动，李东阳也懒得劝了，索性跟着朱厚照的思路，加速得了！
当今大明土地兼并最严重的，虽然也有一些士绅阶级，但更多的好土地，其实是在藩王手中。
朱厚照要革其他人命，自家人的呢？
“行！这样可以！”
“这么多年，也是该看看藩王他们能不能在王朝末年，也拯救大明江山！”
朱厚照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大明到当前的情况。
他已经把他当成大明末年的情况来看待了，明末藩王能有什么表现，也可以窥得一二。
能够在这场战斗之中崛起的，他也不介意让自家人在未来的大明也占据一些席位。
……
“王爷，当前这种情况……”
“我们藩王其实很危险啊！”
“您们又不在家，到时候家中的世子们……”
说藩王，藩王到。
今天这场可以算是大明乱局开端的朝会一出。
在金陵的藩王，或多或少都动了心思，但心思动归动，在金陵他们显然不敢有一点儿异常，甚至，还担心家中留守的儿子们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宁王府，宁王和木斋先生现在就很忐忑。
“这可怎么办？陛下他现在本王感觉，都巴不得我们回去……”
“可现在，城外那些训练的神机营，你又不是没有看到……”
“陛下哪儿来的这么多火铳？现在都有三万人部队列装了火铳……”
宁王真的是慌了，至少在十几二十万人金陵新军的压力之下，他这才认识到了皇权的可怕。
他宁王府积蓄百多年，让他拉上几千人部队可以。
可朱厚照一下子爆兵十万，二十万，整个金陵还没有见到什么兵荒马乱的情况。
这直接吓到了他。
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
他陷入了两难。
“圣旨到——宁王接旨，陛下说，值此大明危亡之际，需要各藩王齐心协力拯救大明，接到圣旨之日起，各藩王不得有误，应速速回藩地聚兵平乱……”
然而，他不用选择了，朱厚照的圣旨给他做出了选择。
“这下，不走不行了！”
“木斋先生，我们怎么办？”
“本王现在可真的不想回南昌了！”
真被朱厚照做出决定这一刻，宁王又犹豫了。
“唉，陛下，莪们有选择吗？我们只能保卫大明了！”
木斋先生长叹一口气，南昌距离金陵太近了，他们没得选择。
“哈哈！终于能回家了！”
“陛下这真的是飘了！”
“他真以为二十万大军，能够统一天下？”
“走！走！走！放虎归山，这是陛下自找的！”
安化王就不一样了，接到这个圣旨，简直弹冠相庆，而且，生怕朱厚照后悔，也怕造反赶不上热乎的，当天下午就连夜收拾细软回藩了。
不过，无论如何。
当其他的官员们看到藩王集体溜出金陵，对朱厚照的所作所为又是一番议论。
南方，也再次因为朱厚照这种放虎归山的行为，再次变得暗流涌动。
……
“终于！”
“终于到了！”
“这真的有些看山跑死马！”
京城！
几乎日夜兼程赶路的郑纪和钱宁，终于抵达京城。
看到京城的那一刻，郑纪简直快要哭出来，天见犹怜，他这个快八十岁的老头……
一路跟着锦衣卫狂奔到京城，几乎让他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不过，这是他成为副总统的投名状和上任给朱厚照办的第一件事。
一路上，他愣是咬牙也跟上了锦衣卫的脚力。
终于撑到京城，终于可以把昔日高高在上的内阁，正大光明的宣布他们是乱臣贼子。
这口气，支撑着郑纪。
“是啊……这一路，的确也不容易！”
钱宁也不由得感叹，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来回两次，这都有些不自觉习惯了。
“走！不容易我们还是来了！该宣判刘健他们死刑了！”
也就稍微停歇一下，郑纪很快整理心情，很是期待对刘健他们祭出杀招的这一刻。
当即，再次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跨入京城。
“总统！指挥使，且慢……”
“当前京城有些不安全……”
然后，就当他们要接近京城的时候，前方的锦衣卫报来了一个不容乐观的消息。
“什么事？”郑纪好奇：“难道内阁还敢拦我们这个钦差大臣不成？”
“不是……”
“是九边将士们，正在攻城！”
锦衣卫探子很快汇报。
“嗯……九边将士攻城？什么情况？他们先得到了八百里加急？”
郑纪等人加快脚步，还没有走近，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
当他们终于看到京城全貌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因为，九边将士不知道从哪儿拉来红衣大炮，现在正在一炮一炮的攻城！
京城的城门上，面对这些炮击，守城将士被打得抬不起头。
“哈哈哈……”
“乱臣贼子，尔等还不投降！”
“破城之日，就是我们血洗你们九族之日！”
“大家都是兄弟，你们看……那些文官在哪儿？他们都被吓尿了！”
“投降吧！兄弟们！拉上内阁和文官们，一起立功！”
城门之前，火力凶猛的九边将士们一边攻，一边攻心，继续用言语刺激大家。
“尔等才是乱臣贼子！你们胆敢炮击京城，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
自然，京城方面也不是挨着打，他们也有炮击回应。
站在城楼上的，还是徐鹏举。
“停下！停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圣旨到！”
就在他们互相打嘴炮和真炮的时候，郑纪已经在钱宁等护卫之下，竟然拿着圣旨冲到了战场当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了九边将士和徐鹏举他们的注意。
双方几乎同时挺火。
上万双目光直接齐刷刷的落在郑纪等人身上。
“圣旨？什么圣旨？”
九边将士王勋代表众人站了出来，好奇的看着郑纪和钱宁。
钱宁一行已经把郑纪保卫好了，五十个锦衣卫都把手伸进怀里，悄然拿着左轮枪，没有一个露出胆怯。
“当然是陛下的圣旨！”
“你们是大同，还是宣府、还是什么地方的边军？”
“来到这里，是接到陛下的旨意吗？”
被上万人注视，郑纪丝毫不怕，反而脸色涨红，还走到了高处。
“这位大人是……”
“我是大同总兵王勋……”
“……”
一看郑纪和钱宁他们几十个飞鱼服的阵势，王勋等人拿捏不住了。
毕竟这也是大明暴力机构，他们口口声声也奉旨讨贼，自然不能公然击杀钦差大臣。
“这位大人是如今南方内阁次辅郑纪郑大人，我等奉命前来宣旨！”
钱宁高调的介绍郑纪，总统毕竟有些陌生，次辅这些人听得懂。
“不！本官是大明总统府副总统，郑纪！”
“京城谁在守城！”
郑纪纠正了钱宁的称呼，打量了一下王勋等人后，便是再次看向京城城墙。
“郑大人！”
徐鹏举终于看清郑纪，一下子大惊。
“哦！小侯爷啊！”
“太好了！小侯爷，你是如今的守城将士吗？”
“赶快通知刘健、谢迁、以及文武百官来接旨！”
“本官有陛下旨意！”
郑纪显然认识徐鹏举，一看是徐鹏举，更加放心了，直接让徐鹏举叫人。
“这……”
“大人稍等！”
徐鹏举稍稍迟疑，再次辨认了一下郑纪和锦衣卫一行，果断下了命令。
一场战争，因为郑纪的到来而停止。
这一下，双方的心思都飘飞了起来。
郑纪哪儿也没去，直接就在双方中间，静静等待。
这一刻，绝对是他这几十年来最为高光的时刻，他也很享受这种氛围。
千军万马因为他，停战了！
这绝对要写进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