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怎么了,大岛辅佐官,是地下战车有什么问题吗?”
水原沙罗有些不安,海本是她重要的部下。虽然是来自北美总部,可是派鲁米达地下战车这种东西,她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屏幕上虽然有战车此时的各项数据,但她没法完全看懂。
“不,战车没问题,预计20分钟后就能进入中央教条区(SE-0)。目前一切正常。”
只要不用来战斗,地下战车还是挺牢靠的。
它的问题是武器系统,因为前面有个大钻头,导致无法合理布局。掘进机比较脆弱,顶在前面也无法安装护盾。
以至于战斗的时候很容易过载而导致整个系统瘫痪。这是它的造型设计之初就存在的问题,无法依靠细节去弥补。
但是如果不战斗,仅仅是作为一台地下穿梭车,它没有任何的问题。
让玲也有些恍惚的是其他的事。
她真的听到有人在对她说话,就好像……对了,就好像有人对着盖亚祈祷一样。
在曾经的世界,当人们想着神灵祈祷,在诸神皆陨的时代,能听到祈祷的只有盖亚。
但其实,作为地球意志的盖亚平时也不会聆听人类的祈祷,人类就和大地一众生灵一样并不特殊。人类可以信仰祂,但是祂无需信仰。
所以真正能听到那些祈祷的是玲也,若要做出回应的,也是她。
但是这個世界,在这个时间线盖亚并没有作为光之巨人出现过,也没有作为神灵被供奉过。本不该有人向她祈祷。
那是谁?
东京城市的要道口,市民与士兵的情绪已经愈演愈烈。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静冈方向驶来,停在了关卡处。
松永要一郎亲自来了现场,他与早等在路口的首藤主任打了声招呼。
“还没有开始消除记忆工作吗?”
“市民这样的情绪状态,工作很难展开。”
松永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样的场景,任何一点刺激都会导致大规模的群体性冲突。后面还有那巨大的战场,对于市民来说,不知名的巨人与可怕的怪物的战斗,随时会波及他们的生命。
“有扩音器给我吗?我来和他们说。”
手拿着扩音器,松永短暂的整理了一下思绪。
起初他的声音没人听清,嘈杂的现场,人声鼎沸的噪音几乎能让人逼疯。但是随着士兵又一声鸣枪,噪音短暂的被压下。
“我是目前政府部门的负责人,理解你们想要逃难的想法。我们也绝不想将危险带给市民,第一时间组织了以供大家避难的车辆。但是,通过这条防线有一个条件。”
“我们需要消除各位对异生兽的记忆。”
消除记忆?
乍然听闻这样的条件,谁也不可能接受。记忆是什么?没人能够完整的说清楚,但是那显然是构成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你这混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被骂混蛋的松永面色不变,他心里也确实没有生气。
他做过的事,会被人骂混蛋的实在太多,但所有这些他都问心无愧。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回头看!那个怪物你们不觉得恐惧吗?”
当然恐惧,很多人甚至不敢回头。那里巨人和怪物依然在缠斗。
红色的电浆流四处迸射,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倒塌,但凡被波及,动物也好、植物也好瞬间就会碳化。
半个东京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你们看到的这个怪物,它会吸取人类的恐惧从而成长,变得越来越强大。只要你们保留着恐惧的记忆,就会成为它的粮食。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无所谓吗?”
“考虑一下,带着这样的记忆活着,亦或者像做了一个噩梦一般遗忘掉这些,醒来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继续安稳的生活下去,你们现在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已经有人动摇。
这样的记忆确实糟糕的不想承受,如果只是一个噩梦的话,那就太好了。
“但谁知道你们会消除多少记忆呢?如果忘记了重要的东西,那我的生活就完了!”
“这一点尽请放心。”会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很多人已经开始妥协。松永并不意外,这是正确的选择,五年前就是这样,现在依然是。
“我们删除的只有关于那头怪物的记忆,以它作为关键词。你们也该想到了吧,这样的怪物存在于世界,这些年来,删除记忆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你们中的有些人曾经就经历过这些,可是一切都没有问题不是吗?我们的记忆警察绝不会有差错。”
“所以,五年前也是吗?”
声音不是从对面的人群中传来,是从松永背后,他转身,说话的是被首藤主任带出的他的女儿叶月。
“五年前,妈妈并不是死在暴徒的手中,对不对?就是这样的怪物,是怪物杀死了妈妈?”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松永没有否认,女儿既然会去调查千树怜,就一定是事先发觉了什么。
“是之前,巴尼布的传说。我记起了一些事情。巴尼布,吃人的怪物,还有跟在它身边的,会让人失去记忆的独眼怪鸟。”
“不可能!忘川应该将那段记忆消除了才对!”
之前忘川的堤坝几近决堤,让一些记忆溢出了容器,所以四处都开始出现巴尼布的传说。那些曾经被消除了记忆的人,渐渐回忆起了曾经遭遇的可怕经历。
可是,祂已经清除了那些恐惧,忘川恢复了正常。
关于巴尼布的都市传说消失了,也确实证明了那些记忆不复存在。
“可是我会写日记啊。当时调查巴尼布的日记,然后有一天,我发现我忘记了自己曾经日记中的东西。”
所以她去书房,想要找到佐证自己记忆和日记误差的东西,却意外的发现了几张照片,几张千树怜的照片。她的爸爸在调查那个男孩。
松永发现自己确实遗漏了重要的东西。记忆会被消除,但是写下的东西不会。
可是正经人谁会写日记呢?
“所以爸爸,你一直在和那种东西战斗对吗?你想要为妈妈报仇?可是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叶月不想失去自己的记忆,但是有人愿意。
已经有不少市民意动。只要删除了这些可怕的记忆,就如做了个噩梦,醒来就能得救,这种事并不是很难接受。
“愿意接受的市民请到这里来。删除记忆很简单,不会有任何痛苦,我保证真的就和做个梦一样。”
人群中,不少人开始缓缓移动,十多位市民跟着记忆警察去了另一边,只是白光一闪,很快他们被送上了离开的大巴车。
“你们看,就是这么简单。我们代表着政府,不会拿市民的安全开玩笑,请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真的,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下,而松永说的也确实没有任何的虚假。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走了过来,丈夫带着妻儿,老人被年轻人搀扶着,只要能够活下去,一家能够平安,其他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世界的真相?那种东西和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想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已。
千鸟也在跟着人流移动,很快就到了士兵面前,被引导着向记忆警察那里走。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千鸟不知道。
这大概就是相良希望的吧?之前一只隐瞒着自己,让她以为他只是个战争白痴,却不知道相良一直在保护自己。
逞什么英雄啊,大笨蛋!
她确实没什么用。不会打仗,什么枪械、AS,什么都不懂。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想忘记啊。
相良、克鲁兹、毛,他们都在战斗。与根本不可能打赢的敌人在战斗。如果此刻自己失去了记忆,她还能记得什么呢?
某个军事白痴的同学,在恐怖袭击,或者煤气爆炸,或者陨石坠落,不管什么也好,那种杜撰出的灾难中不幸遇难了。和同班同学一起在他桌上放个花瓶,下课后又若无其事的和恭子一起放学回家了。
这种事她不要!
从没有如此刻这么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她想要去相良身边!
“白痴!笨蛋!蠢货!”千鸟高喊着,突然向着人流相反的方向,向着战场的方向跑去。
“喂!小姑娘,快回来,你会死的!”
她知道啊,会死的,这种事不用说她也知道。可是想要去找相良,和他在一起的心思也是真实的。
所以她自己也是笨蛋啊,真想拿出折扇抽自己一脑门。
谁都好,天照大神、如来佛祖、昊天上帝,请保佑相良他们,还有奈克瑟斯。他们都在为了大家战斗,不应该遭受厄运的。
但是这样的祈祷并没有什么作用。
远远就能看见,奈克瑟斯再一次被电浆流重重轰击在身上,整个身体像破娃娃一样被抛飞。
敌人太强了,这头异生兽,比以前任何一头都要强得多。
即便不停地在转移战场,可是相良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波及,“烈焰魔剑”的驱动已经瘫痪,无法再移动。
驾驶AS的克鲁兹和毛更是不知去了哪里。
“uruz-2!uruz-6!听到请回答。”
两人没有回答,相良相信,以克鲁兹和毛的本事不至于遇难,可是目前失联是事实。
那头异生兽太强了,奈克瑟斯打不赢,夜袭队打不赢,他们秘银更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虽然他常常能在战场上创造奇迹,但是面对这样一头怪物,任何战术、技法都没有意义。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宗介!相良宗介!”
“千鸟?你怎么在这里!”
简直愚蠢,她不是早就该去避难了吗?
“要走你和我一起走!”
“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听着,千鸟,这里太危险了,我没办法保护你!”
千鸟没有动,她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确实很愚蠢,连命都不顾的那种。
“宗介,如果真的会死去,你愿意一个人死去,还是和我两个人一起去死呢?”
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牺牲一个人,当然比两个人好!”
啊,所以那个木鱼脑袋,永远是这么不开窍。千鸟又有些生气了。
此刻她一点都不害怕那个异生兽,真的,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她觉得害怕呢?
意识到女孩确实不肯走,相良不得已打开了舱门。
“快上来!”
虽然烈焰魔剑也并不安全,但总比她一个人暴露在外面好。
千鸟二话不说爬入了机舱。AS都是单人驾驶的,坐入两人机舱无比狭小。千鸟甚至只能蜷缩起身体。
“然后怎么办,继续攻击异生兽吗?”
“烈焰魔剑已经无法移动了。”相良说到,虽然λ-Driver还能使用,可是只能当做固定炮台了。
在固定炮台攻击异生兽,那简直就是找死。
可是就这样躲着也同样如此,异生兽的电浆流像蛛网一样四处扫射,被击中也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不离开,千鸟?”
“因为我不想活在虚假里。把你当做一个军事白痴遗忘掉,甚至听闻你的死讯也不会有任何悲伤,你想要这样吗?”
“说实话!”千鸟打断正要说话的相良。
于是相良闭上嘴,说实话,他不想。
“我也不想。你知道吗,自从妈妈去世之后,爸爸去了美国,他是联合国的高官。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部门,现在想来应该就是TLT吧。他对莪说这里很危险,想带我去北美,但是我不愿意。所以他带着妹妹走了。我从13岁开始独自在东京生活,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真的关心我。”
“如果你死了,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真正关心我了。嗯,那种日子挺糟糕的。”
千鸟语气平淡,甚至有些轻佻。但相良知道,这些都是实话。千鸟总是喜欢假装着笑,让人以为她真的很乐观。
但那只是她像小丑一样拿自己取乐想要迎合这个世界而已。
她甚至不知道,在谈论自己的生死时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千鸟拿出了蓝宝锥,挂在了烈焰魔剑驾驶座前方的屏幕上端。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就当做平安符吧,你看,挺好看的。攻击吧,相良。”千鸟道,“你看,奈克瑟斯还在战斗,夜袭队也在努力。我们躲在这里也没用,至少让异生兽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