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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永清回府,把自己和王云龙商谈的结果告诉了周氏。
听闻姑爷明天要带着礼物上门求亲,周氏更是喜不自胜,一边去亲自去告诉女儿,同时叫来下人仆从,开始采买各种吃穿住用之物,要为新姑爷上门接风洗尘。
不过这场婚礼注定无法声张,只能在家里简单庆贺一下。
但为了不太过委屈女儿,家里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有,毕竟是堂堂五品官员,也不能太寒酸了。
看着母亲和满府仆从丫鬟忙碌洒扫庭院布置房间悬挂灯笼红绸来回奔忙的热闹场景。
林小慧的心竟然无比的紧张和慌乱。
特别是周氏还专门提到了三书六礼,这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弄假成真,对她来说固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她觉得自己被玷污的身子已经配不上王云龙了。
但这件事发展到眼下,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
只能等待明天看王云龙如何安排。
但无论是真是假,她这次应该都能离开这个封闭如同鸟笼的家,不用整天以泪洗面了。
转眼就是一天过去。
第二天一早,王云龙简单吃完早饭,雇了一队挑夫,挑着昨天下午赶紧筹办的糯米、大鹅、大米、酒、干鱼、熏肉等礼物,在王定和二毛等人的护送下,直奔林永清府而去。
所谓六礼,就是在提亲定亲迎亲娶亲过程中的六个过程和仪式,每一步都有讲究,而且还都要安排在吉日吉时。
所有环节中,媒人是最为重要而且必不可少的人物。
不过林永清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可能按照正常过程出嫁,于是直接要求省去过程,只要三书六礼送到就行,媒人的事说都没说。
老丈人不说,王云龙这个假女婿自然更加不在乎了,随随便便凑合着买了点儿礼物装装样子。
至于三书,那就根本没有。
因为没有媒人,这些东西没办法弄。
不过作为后来人,他还是很自觉的取了五百两银子当做彩礼。
这钱算是为做这笔生意送给林永清的好处费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少,但一想起林永清平白无故给他出的这个难题,他就恨不得拿拳头塞他嘴里。
林永清今天专门请假在家等候。
一大早周氏就起来安排下人再次把庭院内外打扫的一尘不染,大门也早早打开,准备迎接新姑爷上门。
所有的下人也都很新奇激动的挤在大门两边张望等待。
辰时刚过,看着一大群人挑担推车而来,为首就是一群穿着崭新衣服的青年,当中簇拥着一个略显黑瘦的少年,顿时整个林府瞬间轰动热闹起来。
管家点燃一挂鞭炮丢在地上,然后在噼噼啪啪的爆炸声中,一群人被迎入府中。
四周邻居和路过的百姓自然被这件事吸引,成群结队的围过来打听情况,不过却什么都没打听到,一群人进去之后大门很快就关上,随同而来的挑夫放下礼物之后都从侧门离开,众人都围观了一个寂寞。
就像林永清说的,过程就免了,但仪式该有的还得有。
看着管家把礼物一样一样唱完送入库房,林永清看着已经准备进屋喝茶的王云龙道:“三书何在?”
王云龙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林大人,三书的确来不及了,不过我对小慧姐姐一片痴情,娶回去绝对不会亏待她,如若您不放心,我回去后请家中长辈亲自来送三书聘礼。”
林永清脸皮抽抽几下哼哼道:“也罢,的确有些急了,下次让你父母来一趟苏州,毕竟是亲家,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
王云龙瞬间长吐一口气,拱手连连道谢。
接下来的活动,也进行的非常简单,下人们都被弄的莫名其妙,昨天忙碌了大半天,早上又踮脚盼望了大半个时辰,这求亲仪式竟然的就算完事儿了。
速度之快,就连周氏都有些脸上挂不住。
但想着女儿的特殊情况,她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对于这个才是十六岁的毛脚新姑爷,她打心眼儿也是有些遗憾,年龄比女儿小两岁不说,的确是长得又黑又瘦,其貌不扬完全没有一丝读书人的气势,完全配不上她们这个书香门第之家。
只不过当王云龙拿出五百两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说是聘礼的时候,她突然一下感觉这个新姑爷顺眼多了,也黑的不那么碍眼了,喜滋滋的让仆人端着银子回房清点去了。
五百两银子,足够在苏州买一栋不错的大宅子。
丈夫身为五品同知,月奉才十五石粮食,加上一些火炭和车马补贴,折算下来也就不到二十两银子。
因此这五百两银子相当于丈夫不吃不喝两年的俸禄,对林家来说绝对算是一笔巨款。
有明一朝,是所有朝代中官员工资最低的时期。
主要是朱元璋出身贫穷,认为官员工资拿的太多,老百姓就会受苦。
而与之相反的就是,大量的财富最终却被搜刮养活了他老朱家数十万子孙,变成了趴在大明百姓头上最大的一头吸血蚂蟥。
林永清虽然对这门婚事也有无数的不情愿,对于王云龙的看法也充满了负面和偏见,但面对五百两银子的聘礼,心情也突然一下舒畅了很多。
不管如何,这个小王八蛋还是舍得花银子,还不是一无是处到让人牙痒痒。
因此他亲自把王云龙引进客堂,吩咐侍女泡最好的西湖龙井,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开始商量这批货该如何处理。
说实在,林永清为官多年,还从未和年龄这么小,地位相差如此悬殊的一位甚至完全不知来历的少年商讨这么严肃的话题,而且还是做这么大一笔交易。
这让他一直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甚至荒唐的感觉。
这批货眼下丝绸已经差不多有两万三千匹,生丝三万两千余斤,苏州府历史上,从未有过一位商人能够一次性吃下这么多货,当然,以前都是商人们抢着要,为了平衡各方面利益,肯定会分割发买。
这些货王云龙坦言可以全部吃下,甚至后续若是还有,他会视情况继续帮忙吃货。
按照他的说法,反正是只要让小慧姐姐高兴,花再多钱都愿意。
不过这些在林永清看来大部分都是托词,他完全不相信一个成熟的商业家族,会允许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来执掌和决断如此大额的交易。
随便就能动用几万两银子,绝对不是看在他是苏州府同知的面子上,更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王云龙有非常稳妥的渠道,能够将这些丝绸生丝消化掉。
联想到王云龙此前说过的话,这个渠道有可能还是在海上。
但眼下,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就像王云龙所说,东南沿海,没有哪个商人敢说自己不做违法的事情,包括各地官府,都和许多倭寇集团有眉来眼去的经历。
因此只要云氏自己能稳住,那么这些私下的东西就无须摆上台面,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
实际上东南沿海的许多权贵官员,对于严格的海禁是抱有非常大的抵触心态的。
明明是国家和当地官府发财的好机会,却硬生生拱手让给了那大大小小的倭寇。
这种惆怅,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作为准岳父,这笔买卖又是被自己掌控,林永清觉得自己不能太刻板了,该给女婿好处还是要给,至少那五百两银子是实打实的,不能让女婿帮了自己两个忙,还要破费更多的钱。
何况就像王云龙所说,这笔生意就当是彩礼,挣的钱当做是嫁妆,那么作为父亲嫁女儿,这嫁妆越多越好。
于是林永清在自己责权之下,将这批丝绸按照不同等级,给了一个让王云龙都感觉很不可思议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