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虫尸扭曲在地上,混杂着通玄长老吐出的血沫,它们暴露在空气中迅速变得干瘪。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柳左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乐应峰峰主朱衣,小岑峰峰主司徒骅,两位长老皆是通玄级大高手。
内力运使入化通幽,身体掌控深入毫发,怎么可能被一条诡异的虫子藏匿在体内毫不自知……
轰——
陈昕翻手打出一记《焚天烬灭掌》,将两条寄生虫烧成灰烬。
至于两位点苍派通玄,则在吐出虫子后昏迷不醒。
陈昕查探了他们呼吸,确定两人身体没有问题。
又以《变天击地精神大法》感应,二人的精神状态处于极度混乱中,好似两股截然不同的认识在冲突交锋。
不过没有了寄生虫影响,属于两位长老本身的意识占据上风,再给他们一段时间,就能醒过来。
“难道没有敌对面板,精神秘术也感觉不到在撒谎,因为这两人在他们的世界观中,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柳左。”
“这寄生虫的深入和隐蔽,远超穆拉维约夫的那几条。若非刚刚朱衣情绪异动,我都没发现……好在还有「彼岸蝶」。”
“二者种类相同,并无差别。关键就在于控虫法,穆拉维约夫的手法简单粗暴,而将寄生虫种在两名通玄身上的,却是缅甸神使本人。”
陈昕自言自语道,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感慨,一路上苦找都没有发现的崇星教,没想到以这种方式送上门来。
“点苍山的事本金令已经知道了。”
陈昕瞥向柳左,凝声道:“此处距离京城已经不远,将两名长老带上,随本金令上京,拜见紫金。”
“多谢金令。”
柳左诚心拜谢,听这位金令的语气,神衣卫不会不管不顾,师父和诸位长老有救了。
“金令大人……在下能否同行?”
空空儿低首问道。
自己一开始不过去江南和南盗门交流,洽谈回归合并的事宜。
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差点被卷进一场针对九大国宗之一的阴谋……
空空儿心中自嘲一笑,还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柳兄太合自己胃口,结识了柳兄,才有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
“同行?可以,你和柳左待一起。”
陈昕淡淡道,招呼百户宋运峰给柳左和空空儿一人牵来一匹马,让两人带上两名昏迷的点苍长老。
随后,
押送车队重新前进,
而这次速度明显加快许多。
……
车队在翌日进了京。
陈昕将哱拜父子交到兵部手上,随后带着空空儿和点苍派众人前往北司。
两名通玄长老在入京后醒来,可面对柳左的询问,他们一问三不知。
甚至丢失了往前十几天的记忆,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和点苍掌门进入闭关室论道。
不过两名长老知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将点苍派全权托付给柳左,无论柳左要做什么,他们必然竭力相助。
陈昕让两人在衙门内修养,自己带着柳左去见紫金。
骆养意已经得了消息,在内堂等候。
“点苍少门主柳左,见过紫金神衣!”
柳左躬身行礼,低着的脸上既有对紫金蛟龙令的敬畏,也有对这位神衣卫第一高手的崇拜。
那可是连师父都自认为不是对手的神意宗师。
骆养意朝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陈昕则将【点苍派之变】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包括怎么遇到柳左、如何发现寄生虫、以及柳左欲请正清令……
骆养意颔首,看向柳左,向他询问更多详细信息。
有了昨天一整天的整理思绪时间,柳左这次条理清晰,将自己发现点苍山的异样点明。
“……小可因为通明玲珑心的缘故,事先防备,许是还有幕后之人的轻视,方才没有遭到毒手。”
他虽然即将突破通玄,但本质还是在外景层次,武功境界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
柳左说罢,恭恭敬敬地伫立一旁。
“以虫控人夺魄,神意难逃其制,此番手段,尤在苗疆蛊术之上。”
骆养意眉头一皱:“不过,缅甸神使此人大费周章,难道苍山便是神魔封印地?”
“有可能。”陈昕道:“苍山洱海,还有大理段氏王府旧址,皆灵脉交汇之地,封印有神魔并不意外。”
骆养意沉吟道:“太祖让沐氏和点苍世镇云南,沐家弟子除了习练家传武学外,也会拜入苍山修行,两家多有往来,点苍派遭此变故,沐家怎么会没有察觉?”
陈昕道:“或许缅甸神使掌控点苍后,闭锁山门,不与沐家交流?亦或者,点苍山中沐氏子弟也中招了。”
两人谈及此,看向柳左。
柳左脸色一暗,想到了那位和颜悦色的沐峰主:
“沐峰主也没有逃脱毒手,只要他有意向沐府隐瞒,沐家就会被蒙在鼓中。”
“毕竟点苍派身在大理,而沐府远在昆明……”
骆养意微微颔首,他去过西南,知晓两地之遥:“点苍派肩负维护滇西江湖重任,作为太玄国宗,神衣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又与崇星教有瓜葛,陈昕,此番重任,只能再交由你了。”
“属下明白。”
陈昕脸色不变:“不过我从未踏足云南,人生地不熟,最好有位向导指引,清楚点苍内情……”
话虽未指,但在场不过三人,除了陈昕自己,坐镇京师的紫金外,还能有谁。
“金令大人,柳某愿为领路,苍山内部如何,无人比我再清楚。”
柳左抱拳道,身为点苍少门主,拯救宗门,他义不容辞。
“有心气。”
骆养意称赞一句,“不过你身份敏感,这张脸太过招摇了,通缉令挂满云南,一进滇省,立即就被发现,最好戴上「众生面」。”
“「众生面」只能改换容貌,体型和身高不好变化。”
陈昕道:“我有《千幻诀》,能彻底将他改头换面。”
骆养意哑然一笑:“倒是忘了这一点……不过,他这身《苍溟诀》真气可不好遮掩。”
“这倒是。”
陈昕轻敲桌面。
骆养意想了想,道:“秘库里有件「隐元佩」,三年前有江湖人上缴来的。此佩气息混沌莫名,他人感应起真气,只会有种是似而非的虚幻。”
陈昕一笑:“好东西,挺合适。”
骆养意道:“直接去秘库拿吧,六品宝物,挡不了神意,但有你在旁,也不用担心暴露。”
“行。”
陈昕去了趟神衣秘库,将「隐元佩」取出来。
以他现在的贡献,拿件六品宝物,只要和秘库典吏说一句就行。
陈昕将「隐元佩」交给柳左,暂时给他使用,随后两人南下大理。
两名点苍派通玄长老则先“消失”一段时间,避免暴露,让崇星教反应过来。
柳左离京前,去和空空儿道别。
空空儿不会同行,此事关切重大,别说他一个“小神偷”,就算南北盗门卷进去都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
云南地处太玄边地,西南边陲。
建朝之初,滇地有两大势力,分别是前元梁王,和大理段氏。梁王把持昆明,遥奉北元为正朔,段氏控制大理,滇地武林从者如云。
随着太祖兵锋直指云南,梁王和段氏皆被清除。
云南平定,但后续的治理是个大问题,太祖遂留沐英镇守昆明,点苍派在平定段氏时尽心竭力,太祖遂立为国宗,划以苍山,俯瞰大理。
现如今,云南江湖的格局和当初有些类似,滇东以沐府为首,滇西以点苍派为首。云南百年安定,两家功不可没。
曲靖乃云南东部门户,噤喉要地,入滇必经。
陈昕和柳左日以继夜赶路,骑乘异兽宝马,终于在第七天赶到曲靖府。
进入曲靖府前,陈昕特地又用了《千幻诀》将柳左变换了容貌,身高和体型,再加上「隐元佩」,任谁都看不出来他是点苍派少门主。
曲靖城中。
随处可见的柳左通缉令,令上盖着点苍派和沐王府的印章,谁能捉拿,可至点苍山领赏。
奖赏是点苍山独有的灵境【黑龙潭】至宝,「黑龙涎」。
「黑龙涎」只生长在黑龙潭边,至阴至寒,寿元将近者吞食可增寿一载,重伤服下可保不死,无伤服食可炼化为功力,除非是冲突的纯阳功法,不然一株「黑龙涎」可抵五年苦修。
而点苍派这一次直接大气的给出了三株。
怪不得能引爆整座云南武林,试问谁家门派,没有人想要增功突破、疗伤保命、增长寿数。
曲靖城中,甚至有不少通玄高人在“挖地三尺”苦找柳左。
“「黑龙涎」,今年的份额已经上缴给朝廷了,山内只剩下五株……”
离开贴着自己画像的悬赏榜后,柳左的脸色都黑如锅底。
任谁看到别人在败自己的家业,都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要不是「黑龙涎」的增寿效果只有首株有效,【黑龙潭】灵境早就被皇室吞下了。
不过即便如此,点苍派仍然要每年上缴至少五株「黑龙涎」。
“站住!”
走在大街上的陈昕和柳左脚步一顿。
回首望去,叫住他们的竟然只是一個小小外景。
此人身着门派制服,柳左轻声告诉陈昕:“无量剑宗。”
“你们两个倒是挺面生的啊……该不会是那柳左伪装的吧!”
无量剑宗弟子不怀好意地一笑。
他不是看出两人有问题,而是在借着通缉令的事情做文章,填饱自己的钱囊。
“哼!”
柳左冷笑一声,拔剑怒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和那所谓的柳左有半点相像?”
无量弟子眼神一厉,威胁道:“我无量剑宗奉点苍派之命缉拿叛徒,说你是,你就是!”
陈昕无语,随手甩出一枚飞镖,势若雷霆,迅如电掣!
唐门暗器手法·《霹雳镖》!
“啊——”
飞镖正中无量弟子大腿,顿时血流如注,疼得他跪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街道左右好奇的行人打量着。
柳左不屑一笑,“唐兄,看来无量剑宗真是没落了,连这种人都能收入门下。”
陈昕微微摇头,不置可否:“走吧。”
两人离开。
空留那名无量弟子在原地。
围观的人群,有两人在窃窃私语,身上的服饰赫然彰显他们的身份,点苍派!
“唐门内功《金风录》,暗器手法《霹雳镖》,功力差不多在外景上游。”
“另外一人虽然未动手,但从其握剑的手法和呼吸来看,应该是青城派的《松饕剑法》。”
“没有问题……”
简单几句谈话后,两人重新遁藏起来,注视着从外界进入云南的每一幅生面孔。
陈昕和柳左离开大街,牵着马匹,向城外走去。
柳左怒气汹汹,似乎还在意刚刚被诬陷的事情:
“唐兄,没想到堂堂无量剑宗竟然会教出这种弟子……”
“人已经没在监视了。”
陈昕淡淡道。
柳左脸色一变,怒气埋下,凝重的愁云涌上:“点苍派已经在监视从外入滇的江湖人,他们在盯防我回去,越往大理府,路上的监视就越严密。”
“无妨。”
陈昕道,让柳左宽心:“你的青城派弟子身份和我的唐门弟子身份都有朝廷和门派两重保证,加上《千幻诀》和「隐元佩」,他们发现不了。”
柳左微微松了一口气。
云南现在不比当初他逃出去时。
外松内严,不进入其中根本不知道有多么严格。
还好有神衣卫帮助,若是他孤身一人回来,刚进入曲靖府就要被抓住。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城外,跨坐上马,奔向大理府。
越往大理府,暗中的视线就越多,不过两人身份没有任何破绽,不惧盘查。
一日夜后。
大理城就在眼前,
陈昕和柳左纵马奔驰在官道上,尘土飞扬。
忽然路旁茶摊,有位大黑汉子出声喊住他们:
“两位朋友!你们是要进城吗?”
陈昕挑了挑眉,吁一声拉住马儿,停在茶摊:“我们的确要去大理,这位朋友,有什么事情吗?”
大黑汉子呵呵一笑,指了指周围茶摊上的江湖人。
陈昕已经注意到,茶摊上的江湖人多得不正常。
“我们都是要入城的。”
大黑汉子无奈摇头:“只可惜,城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