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的本体在哪？”
雪戈的语气冷硬无比，头一回对自己人如此强势。
但鸢尾月摇头，说道：“你别管。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离开这里，回木叶，给姑奶奶求援。”
“师父觉得我是傻子吗？”
“当然不是，但你只能这么做，也只应该这么做。”鸢尾月脸色一沉，“小屁孩就别逞强了，这里不是你该留下来的战场。”
一边的卡卡西看着争吵的两人，一言不发。
现在这个局势，他清楚不能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
而且他此时也懊恼于自己居然被鸢尾月糊弄了过去——作为雪戈的队友，这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雪戈捂着自己的胸口的伤口，盯着鸢尾月，咳了口血。
“事到如今就想让我逃么？我还能战斗……”
“别自大了，就你现在剩的这点战力有什么用？”
鸢尾月毫不留情地驳回了雪戈的话：“这次来的对手可是千代和罗砂……嘛，哪怕是姑奶奶最厉害的时候，对上这两个家伙都毫无胜算……”
“不过，姑奶奶我虽然打不过她们两個，但要是拼命的话，还是可以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的。”
她甩了甩手，轻松地笑道：“但如果我们三个一起跑，到时候怕是要一起死。”
“不，不行……”
雪戈轻咳两声，咳出了一点血迹。
他的脸色阴沉，虽然表情依旧冷静，但眼神却有点波动。
“一定有办法……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他尚且混沌的脑海中掀起一阵风暴。
但无论怎么想，如今重伤的他、卡卡西和鸢尾月一起，他们面对罗砂和千代两人，也不可能有胜利的机会……硬实力的差距太大。
让鸢尾月一个人？不可能，绝对不行……
但是……还能怎么办呢？
看着雪戈强作冷静，但是还是不经意间有些颤抖的指尖，鸢尾月原本有些暴躁的表情也不禁缓和下去。
她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抚摸雪戈的脸颊。
“……”
雪戈原本有些激动的身体微微一振，不再抖动。
他抬头怔怔地看向鸢尾月。
鸢尾月的眼神中杂糅着各种情绪，淡然的微笑让雪戈感到有点陌生。
“小鬼，总有这种时候的。人力有穷尽，有些选择不得不做。”鸢尾月的声音平淡无比，“你以后也得习惯的，战争总要死人，你自己也杀了不少人了不是吗？”
“现在只是轮到身边人被人杀……做忍者的，得有这种觉悟呐。”
雪戈张了张嘴，却一直沉默着。
他脑海中不断地思考着新的方案，又一个个被否定。
他想不出办法来。
但是……
“你是姑奶奶我唯一的牵挂了。但你……卡卡西，沐子，卡卡西，止水……”
一个个名字从鸢尾月的口中说出，雪戈一直一来漠然的表情头一次渐渐变得狰狞。
但与之相反的就是，原本挣扎的眼神却又渐渐变得平静、悲怆。
边上被提到的卡卡西也悄然攥紧了手。
他能体会雪戈现在的心情——他曾失去过。但现在的雪戈肯定是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因为他要直面自己至亲的离开。
亲眼看着……
虫鸣声寂静下去，卡卡西绷紧了身体缄口不言，雪戈的耳边只有鸢尾月的声音。
“你不能死在这里，他们还在等你。姑奶奶不一样。所以回去见他们。然后告诉团藏，姑奶奶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以后在木叶多听团藏的话，他会帮你，但绝对不可以相信他，记住了。”
雪戈看着她，沾满血的脸上有点茫然。
鸢尾月摇了摇头。
她的思维飘得很远很远——
自己当年是为什么来到木叶跟着团藏混的呢？
大概是为了活下来吧。
那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去送死？
她的脑海中，一道道火光划过天空。
燃烧的废墟，飞溅的火舌。
一道伟岸的身影在她身前倒下了，那是她的父亲。
火焰将他烧成了灰烬，而那颗狼牙在火焰中闪烁着的赤色光芒，永远的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那颗被她视为故乡唯一回忆的狼牙项链。
原来我和他一样蠢啊，不愧是父女。
忽然，雪戈看到了鸢尾月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抱歉啊，姑奶奶忽然想起来，还没带你去看看姑奶奶以前的家里人呢。”
鸢尾月挠挠头：“都没把你这个好徒弟给他们介绍一下，姑奶奶还真是不称职……”
“……”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啪！”
雪戈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鸢尾月的手腕。
鸢尾月顿了一下，看着雪戈的双眼。
“……”
“不行……”
鸢尾月的眸子一缩，深吸一口气，对着雪戈笑着摇摇头。
她轻声低语，声音有些沙哑。
“雪戈仔，你是一个温柔的孩子。你舍不得让姑奶奶去赴死。”
“所以这种选择，就由姑奶奶来代你做。”
身为人师。就当担起这种责任。
雪戈的喉咙发紧。
“你的力量未来一定可以改变世界的，而姑奶奶只是一个燃烧完的余烬罢了。所以不要难过。”
雪戈松开手，身体晃了晃，卡卡西在边上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
两人都这么看着鸢尾月，卡卡西此时也不免有些出神。
父亲……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时候？
森林的风在他们耳畔吹拂，让鸢尾月的话语也变得不是那么清晰。
她上前两步，轻轻地吻在雪戈的额头。
温润的触感，湿润的气息，还有那心中冰冷的暖意。
空洞和郁气已经充斥心房，已经没有了悲伤的余地。但此刻雪戈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剧烈的抽动。
没有悲伤的表情，两道血流出的泪痕在脸上却触目惊心。
“雪戈仔……从现在开始，你出师了。你是一个真正的、要自己独当一面的忍者了。”
鸢尾月轻轻用手点了一下雪戈的鼻尖：“以后可没人给你兜底了，雪戈仔。要学会坚强！”
“我！……”
雪戈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这……这是梦吗？还是现实？
六年，还是七年——从认识鸢尾月开始，已经过去多久了？
她要走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雪戈的视野里万物都混成一团，意识剧烈震荡。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一句话：“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问你。雪戈仔，你觉得姑奶奶算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吗？”
他猛一抬头，当即想要肯定，却被她用手指拦在唇前：“就这样，别说出来。”
“老师是引路人。姑奶奶是你的老师，所以你的生路就让姑奶奶来帮你开吧。”
“你作为一个学生的责任，就是好好成长，慢慢长大，直到超越老师。”
“逃避并不可耻，雪戈，活下去。”
她灿烂地笑着，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按在雪戈肩膀上，将他推开。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雪戈在这一瞬间失声喊道：“辉夜白波濑！！！”
“……”
鸢尾月眼睛睁大了一下，随后化作一抹释然的笑容。
话音落下，一滩水散开。
半脸面具和酒葫芦卷着蓬散开的和服，落在地上，被水沾湿。
“知道姑奶奶的名字，就早点说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