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找近邻李春贵李教员执笔,写了一副对联。
从距离和接触打招呼的次数,怎么说都得选择刘嫂家。
尤其是得知林静贴的对联是刘宝山刘教员执笔后。
就更笃定自己的选择了。
外间屋二层上面没什么摆设。
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非常好打扫。
楼梯擦起来比较复杂。
需要弯腰弓着身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擦拭。
擦完台阶,秦青也觉得自己隐隐的腰酸腿颤。
这段时间感觉自己体力莫名差了许多。
困的早了些,醒的也很费劲儿。
不知道是因为睡的屋子太暖和,被褥太舒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林静帮着擦了转角柜。
这会儿在搅拌早上剩下的浆糊。
硬皮发坨也没关系。
加点水,再搁在炉火上温一下,多搅拌搅拌就能再变黏。
秦青去里间屋擦了擦拔步床。
又出来继续擦外间屋。
橱柜,八仙桌,连西边楼梯侧面的衣服挂钩也擦了一遍。
很仔细,很用心。
让林静稍稍有点惭愧。
两相比较,显得林静多少有点应付事儿了。
林静又一想,自己是孕妇啊。
明年就得给唐根生生孩子了。
这点懈怠,不算什么吧?
唐根生,唐家列祖列宗一定能体谅的。
会的。
肯定会的。
“静姐,我得拿点鸡和鱼回去。根生过年不在,就当是他送点东西回去过年……”
秦青收拾完屋内,跟林静解释了一句。
“你那就是了,不用跟我解释呀,瞧你这话说的……”
林静脸上笑开了花,但话也跟得上。
秦青便也笑了。
两个女人对着面笑。
颇有点杯酒释兵权的内味儿。
大过年的。
哎,真的是的……
秦青让林静帮忙拿一盒鸡蛋。
一盒十枚,专门挑了小个儿的那种。
她俩不知道,大个儿的鸡蛋其实是唐根生从系统PXX商城采买的。
出了院子,锁上门。
秦青这才来前院西厢房找李春贵李教员拿写好的对联。
刚刚带了润笔,是一小包杂拌儿。
算是很不错的润笔了。
这回,秦青又再给了一枚鸡蛋。
没给李春贵,而是塞给了躲在刘嫂身后的孩子手里。
没到给压岁钱的关系,给一颗鸡蛋,也很不错了。
李春贵很意外,经过短暂的无措后,跟着出了屋。
贴对联时帮把手,也是表达一份心意。
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没什么占便宜关上门偷偷乐的情况。
忙完这些。
眼瞅着就快要到11点了。
“小青,你跟我去拾掇点饺子再走吧。”
“不用了,静姐。我回去一趟,下午再过来跟你包饺子。”
秦青才不想带那么好的饺子去给公公爹和婆婆吃呢。
张家对她都什么样子了。
秦青如果不是考虑帮唐根生床前尽孝,已经有‘脱离张家’的打算了。
静姐家拌的馅儿,肉可不老少,油汪汪的,白菜剁的馅儿也很碎,估计吃的时候一口一个肉团团。
哪舍得带去张家浪费。
秦青表面虽然看不出来,任谁看了也会觉得秦青这个张家儿媳妇逆来顺受的性格。
可实际上,越是不吭声的,看着蔫不拉几的女人,越是小心眼。
对她好的,牢牢记住。
对她差的,也一辈子忘不掉。
康素萍对她这个儿媳妇突然就变了态度。
甚至都不准备装了。
连公公爹都丢在外面炕上。
上哪里说理?
秦青对这对公爹和婆婆彻底心凉。
也就是为了帮唐根生当内应。
不然真的会甩手撤退。
秦青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羊管胡同。
年三十公交车停半天。
初一、初二也休息。
初三一早才会重新恢复运营。
秦青双手拎着网兜,虽然戴着手套,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勒的手指都很难受。
可从她拐到北小街的主街,行人看到她的眼神就不是很对。
跟以往有很大区别。
远一点的老头老太太们,甚至明晃晃的对着她指指点点。
难道是婆婆编排自己了?
秦青有些委屈,又觉得气苦。
手里的鸡和鱼,还有9枚鸡蛋都不想给的冲动。
一路没遇到自己大杂院的人,一直到进了门,绕过影壁墙。
秦青站在垂花门内一步,停了下来。
自家门口有好多人围着。
大人居多,看着也都是胡同别家院子的。
怎么回事?
秦青有点懵。
听到人群里有人喊了声:“家里媳妇回来啦……”
人群攒动,立马有一条小路闪开。
秦青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公安同志。
屋门半掩着,棉帘子已经被摘了下来。
出事儿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
秦青拎着两个网兜,下意识走了过去。
来到门口,被门口的公安同志伸手拦下。
“警察同志,我是秦青,是这家的儿媳妇,我们家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是这家的?”
右边公安上下打量了秦青,眉头微微皱起。
“是,街坊们都知道。”
“昨晚你没在家?去哪儿了?”
警察再次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了。
现在秦青也感觉到张家是真的出了大事。
她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不会是又死人了吧?
公公爹张经兴死了?
继母康素萍带着儿子不翼而飞?
这是秦青脑海中瞬间勾勒出来的情节。
她也就只能想到这一步了。
“我昨晚在厂里值班,回来送年货……”
秦青双手拎着东西呢。
网兜里的年货能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厂子,关饷好几天了,还值班?”
“莲花宾馆的浆洗部,在蓑衣胡同4号院,水管子怕冻,离不了人。”
“小吴,让她进来,我来问。”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接替了公安同志的问话。
“是,龙队。”
吴警官示意秦青进去。
这时候,秦青即便想走,估计警察同志们也不会答应。
秦青看了看手里拎的年货,放在了门口,没有拎进去。
别看门口围了一堆人。
可就因为围的人多,还有警察同志在,东西反而更不会丢。
秦青吸了口气,抬腿进屋。
第一眼就看到南侧挨着进里间屋门的墙和地上有大片血渍。
喷射过的痕迹。
秦青不知为何,突然胃液翻滚。
她下意识弯腰,哇一声吐了出来。
脚下踉跄,左手想要扶住脸盆架,却倏感眼冒金星,眼前晃晃悠悠,像是天翻地覆似的。
铛啷啷~
秦青一头栽倒,连门口的脸盆架也被拽倒。
龙飞说完指示后转身又进了屋,此时他背对门口望着炕的方向。
听到动静回过身。
就看到这家的幸存者之二,大儿媳妇秦青已经晕倒在地上。
当即吓了一跳。
房玉霜从里间屋快步出来。
“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刚进屋就又吐又晕的……”
“行了,赶紧送医院吧。”
费文忠紧随其后,也从里间屋走出来,当即表示。
在高德军跟唐根生取得联系后,将事情汇报给了市局。
市局对年三十第一起恶劣重大灭门事件非常重视。
考虑到灭门案幸存者之一是协助市局同事抓捕列车歹徒的餐车长唐根生。
这一案件初步被考虑是报复杀人。
案件便交给了小组长龙飞负责,经历过列车缉拿歹徒事件的同事费文忠和房玉霜协助。
他们也是刚刚过来不久。
房间内早已没了尸体。
尸体发现时的位置,被撒了白石灰粉。
但事故现场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们在这里观察,推断歹徒当时的心理和作案动机。
乃至整个作案过程。
先别管有没有用。
办案流程就是如此。
也符合知己知彼的战略战术。
没想到幸存者之二,张家大儿媳妇秦青,竟然进了屋就被吓吐,接着吓晕了过去。
流畅的办案顺序被打乱。
龙飞和费文忠继续留下搜集有效信息,房玉霜带秦青去医院。
办案的齿轮在有条不紊的转动着。
龙飞和费文忠临走时,给张经兴家贴了封条。
防止有人二次进去破坏现场。
反正张家全灭了,儿媳妇秦青暂住医院,实在不行派出所也会本着人道主义开批条安排招待所先住下。
死过人的房子,一个女人也是在没法住。
龙飞和费文忠没有回市局,也没去东城区派出所跟高德军汇合。
这一次,高德军再次跟龙飞几人合作。
作为东城区派出所的代表,辅助龙飞小组侦办此案。
龙飞和费文忠直奔医院。
秦青还没醒,但大夫已经初步诊断出了结果。
毕竟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就是中医医院。
自从唐根生被分家搬走,张家就跟中医医院产生了不解之缘。
秦青名义上的丈夫就是被这家医院成功送走的。
“病人情况怎么样?”
龙飞来到病房门口,看到房玉霜后便直接问。
“人没什么大碍,可能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再加上怀孕导致的供血不足,才会晕倒。”
“怀孕了?”
龙飞一怔。
接到案子后第一时间,龙飞就看了两个幸存者的资料。
秦青是个寡妇,丈夫因为一次入室抢劫被杀身亡。
寡妇怀孕?
这是闹哪样?
龙飞断案多年,习惯性的先假设再推敲。
莫不是儿媳妇外面有了新欢,引发的一次报复性行为?
龙飞潜意识里就有些躲避。
他非常不希望结果跟自己等人执行列车抓捕任务有关。
如果真是自己等人办案牵连到餐车长唐根生的家人,对于他本人,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沉重的打击。
伤及无辜。
他会无比愧疚。
更何况唐根生当时很英勇,龙飞非常欣赏明明胆小如他,却能在关键时候爆发潜力。
“嗯,大夫说起码一两个月了。”
房玉霜不理解龙飞纠结的内心世界。
她感慨世事无常。
唐根生的样子从听到这个案子开始就不时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这么好的一个人。
竟然遭逢这样的劫难。
真的是太凄惨了。
大年三十,种花家最重要的节日。
在全国人民都喜气洋洋,准备辞旧迎新之际。
英勇的救命恩人唐根生,却要告别亲人,送别一家至亲。
今日之后,这个世界上,便只留下了他孤苦伶仃一个人。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感觉,孤独、无助、迷茫、恐惧……
那种感觉房玉霜有过。
她是在很多叔叔伯伯的关照和爱护下,才成长起来的。
她对于唐根生的经历深有体会。
也更容易代入进去。
很悲哀。
“她丈夫才刚刚去世不久,怀孕2个月左右,时间也够得上。等秦青本人醒来再问一问吧。”
费文忠明白龙飞的意思。
但他更理智。
秦青听到噩耗,坚持到进屋,看到血就吓晕过去。
说明了她还是把张家当她的家。
大概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张康来的孩子。
张家遗孤。
从理性上分析,费文忠不希望是龙飞想象的那种情况。
几率太小。
那么想一个诚实善良的女人,也并不善良。
……
唐根生双手拎着大包小包,脖挎肩背把自己几乎当成了行走的摊子。
艰难的进了楼梯,一路爬到六楼。
咄~咄咄!
“亲爱的,开一下门。”
屋内踏踏踏的脚步声,艾米诺娃明显很急切,小跑打开了门。
她张开双臂就想跟丈夫拥抱,接吻,转圈圈。
哪怕她身上只是穿着浅粉色的秋衣秋裤。
衣服的紧致修身很显身材。
无论是一对包装精美的火焰发射器,还是凹凸有致的山坳和臀线。
还有一双笔直修长的42寸大长腿……
然而,艾米诺娃无法达成愿望。
门口站着的丈夫,被一大堆物品包围着,将自己的拥抱和他彻底的隔离开。
“亲爱的,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帮丈夫卸货。
首先便是挂在脖子上的挎包和两个包袱。
两个包袱系在一起,挂在唐根生脖颈上,用前臂和肩窝顶着。
看上去就很沉。
“亲爱的,先进屋,进屋再接,外面太冷了,热气都跑掉了啊。”
“哦,哦,好的,咯咯~”
艾米诺娃往后退,再往后退。
看到丈夫笨拙的挤进门,然后后蹬腿去关门……
莫名想到了一个种花家的武术招式:蝎子摆尾。
但是唐根生现在的身上挂件很多,姿势也实在说不出潇洒。
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唐根生翻了个白眼。
不要以为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怎么闲着。
一会儿也照样能让你哭爹喊娘。
谁让李秀秀这个工具人的耐久度几乎归零。
最后哪怕吃了晚饭也没能再次上线呢。
唐根生这会儿已经憋的有些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