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发展一般都一个过程,这种变化往往是呈倒v型,负面情绪慢慢累积,然后到达一个爆发的峰值,但是在爆发之后,理智又会开始渐渐占据上风,将情绪重新调整回一个水平值。
近乡情怯,是指在回家的这段路上会经历的的兴奋、期待、归心似箭,但在归心似箭之后,在靠近故乡的时候,人就会开始产生一些担忧和胆怯的情绪。
花寻就是这样,在经历了一个有点丢人的小爆发之后,现在她的情绪基本上已经回落到正常水平了。
有点像上学途中转学去新班级,区别是去新班级担心的是能不能交到新朋友,不知道那里的人友善不友善,自己能不能适应那里,但返回故乡,花寻是担心自己能不能认出那颗星球。
现在,这种担忧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
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那还用问吗,肯定认不出来啊!
这是一个很擅长用摆烂来度过坏情绪的人,她快速复习了一下自己十分有限的地理知识,发现她对于地球的了解本身就过于有限,只是原来生活在地球上,这些知识仅仅是在考试的时候用一下,现在在星际,突然需要到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储备的本来就不多。
地球在宇宙当中的位置是银河系猎户座旋臂太阳系第三环,这时当时地理课上老师教给花寻的,但是宇宙中的“银河系”数不胜数,甚至花寻知道的银河系在这里也根本不叫银河系,太阳已经熄灭了,不存在“太阳系第三环”。
按照概率学来说,她能从茫茫宇宙当中排查出正确的“地球”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现在的这个星球很可能也是一个错误选项。
但是冥冥中花寻感觉自己没错。
这个肯定是自己的星球。
她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敲了敲,是戴达洛斯。
人马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像是全包的重甲骑士,连蹄子上都包着重甲,像一台移动的战车。
戴达洛斯:“做好准备了吗?我们准备降落了。”
花寻深呼吸一次。
“准备好了。”
人马骑士向她伸出手。戴达洛斯有点太高了,花寻最开始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她以为他是想两个人握握手,柔软的手指试探着搭在微微发凉的金属上,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过来。
是这样吗?
那双眼睛好像这样说。
莫名的,这个动作让人有点想到裴了,有时花寻伸出手来的时候他虽然也不明就里,但是总是会带着疑惑,选择把自己的爪子放在对方的手上。甚至把自己的爪子放上去往往是首选,裴好像觉得这个答案是一个万金油答案,总不会出错。
当然,如果爪子被打掉了,那迷惑的小狗会歪歪头,然后试探着,把自己的下巴放上去。
当时只是想让裴给自己拿一下信号增幅器的花寻:......
带着少许责备和很多无奈的眼睛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虽然迷惑但很开心的狗头。
谁能狠下心去责怪一个迷惑小狗呢?
人类最终只会发出埋怨的声音,用力的揉揉那个狗头。每次被揉搓的时候裴总会忍不住快乐的吐出舌头,发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笑声——但那个笑声过于快乐了,很难让人不去猜测他是不是故意的。
现在戴达洛斯也有类似的感觉。
虽然花寻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现在也莫名的让人想到了一些幼崽兽人。
“不是握手。”戴达洛斯握住她,手臂回拉,让她前进几步,两人靠得更近。
接着动作熟练的把她抱起来。
和人马在一起的时候,花寻觉得自己的脚好像总是碰不到地面,她对此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但是这一次戴达洛斯没有选择把她放在自己的后背上,而是让花寻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花寻:......?
人类的后背绷得像别了根铁棍。她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在和人外相处的过程当中,人类很擅长处理“外”的部分,毕竟只要不是同类,那很多时候其实只要用对待宠物的心态去对待它们就可以了没有错字,毕竟谁会指望一只猫猫一个狗狗每天回来给自己做个三菜一汤认真学习然后找个月薪五万的工作呢——但是!但是啊!
但是花寻其实很不擅长处理“人”的部分啊!
每次人外“人”的部分突然强势起来的时候,花寻就会变得不知所措,想要逃走或者让对方退退退。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选择人形生物聚居地居住的最大原因!
她是一个人外恐怖谷效应受害者啊!
现在她尽量扶着戴达洛斯的肩膀,目不斜视,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花寻:“能放我下来吗?”
戴达洛斯:“这样走快一点。”
花寻:“可是我觉得对你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戴达洛斯:“哈哈,你坐在后面的时候可没这么觉得。”
呜哇这倒是实话......但是那是马啊。虽然我那时候确实骑得很快乐,但是!
虽然我知道你和你的马屁股是一体的,但是!
那是马啊震声!
这个申辩不敢说,说了怕被人当成变态。
她听见戴达洛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她总觉得戴达洛斯可能听见她的心里话了。
“那天早上你抱着文森特的外套去找他。”他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他把衣服落在你那里了?”
花寻:“额,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花寻有点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小声问:“那个,这个事情很多人知道吗?”
戴达洛斯:“那倒没有。”
人类松了口气。
她当时专门拜托了船去找一条没有人的路,或者人一定要尽量的少,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文森特风评变差,那就糟糕了。
船当时还很为难:“可是文森特那家伙现在一直在观景台不走诶,今天没什么事,那边人赏景的人还有点多的。”
那可真是糟糕啊。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戴达洛斯正好经过。花寻思索了一下,比起让全部的人都知道,那不如就让单一的人知道就行了,反正他们两个关系也很好,戴达洛斯先生最多调侃两句,不会太欺负人的。
所以她干脆拜托戴达洛斯把衣服带给文森特。
戴达洛斯:......?
人马短暂的愣神了一下。
他没有马上接过那件衣服,而是点点蹄子,绕着她走了一圈。
他转圈不快,花寻不明所以,跟着转圈,等他停下,问了一声:“怎么啦?”
“......没什么。”他眉眼弯弯:“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这个人类身上平时总是缠着无数人的信息素,本来她上船的时候是打算携带一些除臭喷雾,但是船对那个东西有点过敏,喷雾的颗粒飘散在空气中会让船全身痒痒的,所以花寻暂时停用了——然后就总是缠着无数人的信息素。
场面看起来是很糟糕的,但是大家在最初的尴尬和道德感拉扯之后很快就适应了。
因为谁也没带信息素清除剂,大部分时候人也不需要那东西。而且人类的体质,仅仅是经过她身边,信息素都会留在上面,根本无法避免,除非把她关进房间里谁也不见——那也太不像话了,这可是掏钱出来旅游的甲方妈妈啊!
而且也没人愿意这样做。
对于这件事,作为受害者的花寻态度特别坦荡,对此毫不在意,她觉得沾点香水味也没所谓,虽然自己闻不到,让别人闻闻也挺好的。
别人:其实别人也不需要哈。
这话没法说,所以大家都只能假装这件事情不存在。
但是那个早上,花寻身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有人给她把其他人的信息素冲洗掉了。
文森特那个狗东西还算是没有冲昏头,如果人类身上突然只剩下一种信息素纠缠环绕,那恐怕别人都不会答应——船上如果突然发生了大规模的矛盾,能化解是最好的,化解不了就要警卫员开始暴力调解。戴达洛斯不喜欢加班,而且这一次凑齐的这一船人都不是好惹的,要是真的调解起来,那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花寻的头发披散着,看不见她后颈的情况,但是戴达洛斯没闻到血腥气。以三头犬的牙口和习惯来说,他不可能在不破皮的情况下标记人类的——但是人类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以她对于疼痛的耐受度,真的被标记了不是这种状态。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没有信息素缠绕。
人马舔了舔自己的腺齿。
那条狗坏得冒泡,肚子里估计全是黑水,上学的时候就很会这种兵不血刃,现在更是炉火纯青了啊。
花寻稍微有点羞耻的说明了一下前一天晚上的情况。她觉得丢脸得很,并且打定主意再也不随便挑战星际的酒精饮料了。
“你是想把衣服还给他吗?”戴达洛斯结果那件衣服,挂在自己的手臂上:“我可以帮你代劳,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花寻:“那你先说来听听。”
“作为警卫员,我会为船上每一个船员的安全负责,之后我要向你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可以吗?”
这个好像还挺合理的。
因为自己的身体强度在这群人外看来就是一根被果汁泡软的薯条,他们对于自己的所有变化和反应好像都有点紧张过度,花寻已经习惯了。
他同意了这个条件。
于是戴达洛斯也光荣的完成了使命。他挑了人最多的一条路,昂首阔步,马蹄哒哒,那件衣服挂在他的小臂上,健谈开朗的人马和每一个路过的船员都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