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身体机能全部停止,生理上被宣告死亡。
第二次,举行葬礼,在社会意义上彻底死亡。
第三次,当这个世界没有人在记得这个人存在过,那此人便彻底消亡。
跳过了一和三,花寻觉得自己可能正在进行第二项死亡议程。
现在,多拉贡、歌利亚以及人类,三个人各自坐在埃利奥特医生办公室的座位上,或者沙发或者椅子,默不作声,死一般的沉默正在三人之间蔓延。
不夸张的说,在这场沉默结束之后,花寻觉得自己脚趾可能要骨折了。
骨折的原因是因为从事墓地挖掘工作。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脚趾已经把自己的墓地扣出来了闭目
就在刚刚,这位执法三队弗雷德里希,说着他一贯的台词要求这件办公室里的人开创接受检查,因为有人举报这里有违法行为正在进行。当然原话不是这样,原话要更加有冲击性一点,这可能会对人类本就脆弱的精神状态造成二次伤害,花寻不愿意再重复一遍。
进窗之后,弗雷德里希显然察觉到了室内略显暧昧的信息素,面色冷硬的上前一步,将僵硬的花寻纳入自己的保护圈,看向埃利奥特:“请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这位先生。”
埃利奥特心里想杀人,但是他很好的掩饰住这一点,出了小灯泡一样亮闪闪的眼睛,甚至还能保持平和。他说:“我是成年个体,花寻也是成年个体,如你所见我们之间即将发生一些快乐的事情,我想着似乎并不违反法律和道德?”
“如果是双方自愿,自然不违反。”弗雷德里希说:“我接到的举报是有人在这件办公室内对别人进行强制行为,幸好我赶来还算及时,举报当中的‘强制口口’内容尚未发生,但这绝不是姑息罪恶的理由。”
啊,他真的说出来了。
花寻:......我可能已经死了吧。
埃利奥特震惊了两秒。
然后气笑了。
他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开始把自己的袖口挽起来,还说着“很好,你很好。”
看起来像是要进入治疗流程了。
学习的成果初显,花寻想起多拉贡是有一种合法斗殴豁免条款的,那就是当他的尊严受到严重冒犯的时候,他可以在未提交决斗函的情况下率先与对方发生战斗,赢回尊严后再向有关单位提交情况说明。
现在可能就是那种情况。
而反观另一边,弗雷德里希没有半点退却,那两根耳朵和他的身体一样仿佛蓄势待发。因为执法队成员在面临不法分子的时候有直接摧毁的权力,而且他们的合格个体都拥有能够独自应对绝大部分情况的能力,每个人都是非常自信的个体。
这场战斗看起来在所难免。
社死也是死,虽然死人不会说话,但是为了避免更多尸体出现,也为了避免让自己在社死之后还是要额外套一笔钱去短租房子,花寻还是坚强地举起了手:“稍等。两位,停一停。”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有话要说。”
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沉默又失落的红龙。
面无表情的歌利亚。
觉得自己脸丢光了没脸见人感到想哭的人类。
三足鼎立。
虽然人类知道她和埃利奥特必然会就这一问题展开一次坦诚的谈话,但是在她的所有想象当中——哪怕是最可怕最糟糕的想象——都没有这样的。
虽然都怪尼尼,但是也不能都怪他,但是......
总之为了能让人类安稳的度过这一段时间,也为了让她脆弱的心脏有更多的力量来承受这一次的蹂丨躏,海事都怪尼尼吧。
“对不起埃利奥特医生。”花寻捂着脸,声音有点哽咽:“因为我的无知说出了有歧义的话,对我们两个人的名誉造成了严重的损坏,我,我会想办法的。”
埃利奥特:“......我很想说我不在乎,但是我说不出来。”
他看起来在生一场窝囊气,非常憋屈,甚至看起来也很想哭。
他说:“我很在乎,花寻,我非常在乎。”
“我想告诉你在你提出想要我的办公室的夜间使用权的时候我感到很惊讶,但是我很高兴,虽然在我的预想当中如果我们发生这样的事
情可能会在一个更加温馨或者浪漫的地方,比如你家或者我家,或者别墅酒店之类的地方,但是你提出来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
埃利奥特说:“人类是罕见种族,我试图寻找一些有关于你种族的资料,但是没有找到,所以我只能从其他人形种族的喜好当中拼凑一些你可能喜欢的部分。我给鳞片用了一些软化剂,把一些部位的棱角磨得圆滑,使用了一些香料,更换了摆件,虽然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我穿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似的衣服。”
“我希望你能感受到自己被重视,也能感受到我并不是只想要发生肤浅的关系才答应你的......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些准备很多余。”埃利奥特声音沉闷,尾巴失落的垂在地上:“我很伤心,花寻。虽然我不是想要以此逼迫你继续完成误会当中的事情......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很伤心。”
人类发出一声呜咽:“对不起埃利奥特。”
“......我不是想要你向我道歉。”红龙说。
他叹了一口气,整个龙的鳞片依然亮闪闪的宛如抛光,但因为他本人太过于颓丧,莫名的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
埃利奥特说:“......我想你看见我,花寻。你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或者是假装看不见我。你对所有人都很好,我并不是其中特别的那个,但是我想你其实并不讨厌我,对吗?”
那双失落的眼睛小心地看过来,带着一点期待,和很多忐忑。埃利奥特看起来也在紧张,在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应该到了说的时候,他在花寻去旅行之前,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就一直盼望这份感情有朝一日能够宣之于口,他并不是害怕被拒绝,但是他很害怕一切都没有答案。
最初这个人类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习惯用友好和笑容全面对所有的事情,也习惯用这些东西去掩盖自己身上的厌烦和难过,她总是有很多害怕的东西,恶意能轻易的伤害她,但善意也同样让她担忧。
所以他选择逃避所有的感情,总使用非常温和但抽离的态度疏远所有人。
但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改变了,这个人类不再在世界之外游荡,或许是那一罐家乡的土壤给了她勇气,她好像变得勇敢了。她变得敢于了解,敢于融入,甚至敢于独自一人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去做一件令人忐忑的事情。
有时她依然会表现出无所适从和担忧害怕,但这一次她并不选择逃避或者咯吱这些问题。
她变得勇敢了。
也许还没有勇敢到敢于爱与被爱,但她已经比以前勇敢了许多。
......让埃利奥特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试一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然而这份真情的剖白在继续下去之前,沉默的歌利亚突然举起了自己的手,打断了埃利奥特。
“稍等。”弗雷德里希冷静的说:“考虑到我们这里有人的常识并不完备,所以我认为在接下来的话出口之前,有必要对部分群众进行一些科普。”
弗雷德里希声音小了一点,凑近花寻:“我认为埃利奥特医生正在向你表白,花寻。”
弗雷德里希:“这份表白的下一步举动或许就是求偶,距离埃利奥特医生的易感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所以我判断这并不是他就信息素波动的原因做出的失智举动,这一点上你可以放心。”
埃利奥特:?
本来以为这是来拆台的,没想到这一通话说下来直接把摩拳擦掌的埃利奥特弄不会了。
埃利奥特不太确定的:“额,谢谢?”
弗雷德里希:“不用谢,我该做的。”
他继续说:“多拉贡再生性较强,所以他们有将部分身体赠送给配偶作为定情信物证明身份的习惯,毕竟身体部位是蕴含信息素最多最丰富的载体。多拉贡至今保留着远古时的习俗,即如今的多拉贡依然又在关系确定仪式上互相赠送新鲜折断的逆鳞或者骨骼碎片、部分心脏腱索等等,赠送的部分再生越困难,代表的意义就越重大,考虑到人类的再生性较弱,希望您能够将这一点也纳入考虑的范畴。”
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沉默着站起来。
他说:“走,出去说。”
“我只是在科普,没有挑衅任何人的意思。”弗雷德里希一脸平静:“如果你执意要对我使用暴力,那么我将将之视为对我个人的非法决斗,并决定对此予以回应——你想在哪里说?”
看起来这似乎又是一场难以避免的纠纷。
花寻觉得自己半句话也没说,甚至还沉浸在社死当中没有自拔,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雄性就是会在别人连回应都没有的时候就自说自话呢。
“别吵了。”她疲惫极了。
“在我说话之前,我要问你们两个一个问题。”人类揉了揉自己的脸,示意他们重新坐下。
她说:“你们喜欢我吗?”
“不是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觉得很可爱很好玩,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想要求偶的喜欢。”她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又问了一遍:“对我,是这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