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霆终于睡着了。
他在梦里回到了前一晚烟火下的摩天轮。
可在梦里,竟然不再是他求着厉非给他亲一下,而是厉非主动捧起他的脸:“小霆是好孩子,按说不能随便答应奇怪哥哥的奇怪要求。”
“但是,看在哥哥照顾了你几天又很喜欢你的份上,可以让哥哥亲亲吗?”
“……”
明明是可以的,他也想亲。
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他居然十动然拒。最后被厉非摁在沙发上,他也不知道场景怎么从摩天轮就突然回到了家里的,总之就是被拽着长腿拖回床上去了。
厉非问他:“不想亲,小霆讨厌我?”
“……”
怎么可能。他五味杂陈,咬牙低声嘀咕:“不讨厌。”
“我不讨厌的。”
“可以给你亲。”
“……”
对面没有动静,他又喃喃了一遍:“给你亲的。”
厉非的唇很薄,触感却比想象中很软。几次蜻蜓点水,傅斯霆以前只偷偷的亲吻过冰凉的海报,原来真正的厉非亲起来是这种感觉。
完全不一样。
正这么浑浑噩噩想着,腰上忽然一凉。
厉非抱着他的腰突然将他翻身压下,就凶猛撬开了他的口腔。之后的一切就骤然超出他的认知了。整个大脑完全空白,连本能的回应都来不及。炙热交缠的气息,唾液交融,暧昧的声响,一切像是一场暴风雨席卷,他关于亲吻的认知一夕被颠覆。
他很快被亲得发晕,整个身体都在发抖。酥痒舒服得不行,又难受得不行。
以前完全不知道,亲吻还可以……这样的。
好满足。
怪不得之前一次又一次蜻蜓点水都始终觉得不够,明明亲到了还是渴求。原来,要这样才够。
可是亲着亲着,他又觉得不够了。
因为身上真的变得很难受,很躁动,很……突然之间,周遭场景再度骤然改变。
明明刚才还在床上,下一瞬两人就到了客厅。
暮色流淌,窗外星辉映照着客厅里那架银色的钢琴。那是厉非的琴,傅斯霆曾在很久以前的杂志上就看到过厉非穿着灰色的燕尾服坐在钢琴旁。
他在钢琴旁的样子特别像个王子。其实这几天傅斯霆一直在暗戳戳地想,他一定要找个正式的时间,请求厉非弹一首曲子给他听。
到时候暮色明灯,音乐流淌……他明明想要的是那样纯洁的场景。
可梦里的自己,却是把厉非整个人给衣衫不整压在了钢琴上!
傅斯霆脑子都要炸了。
梦里的手似乎并不受到他现实意识控制,而是完全被欲望支配,他像个欲求不满的吸血鬼,一口就咬住了厉非的脖子。轻轻啃咬,种下了一颗颗小草莓,不安分的手还急切往衣服里面伸。
“傅斯霆……”厉非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都被他蹂躏歪了,一脸难耐地骂,“还咬,你是狗吗?”
或许是吧。
梦里的他非常焦躁,直到完全扯开厉非的衬衫,手指骤然触碰到他胸口鲜艳的玫瑰刺青,才微微停下动作。
那是一朵不大的玫瑰,但十六岁傅斯霆从来没有见过。
之前这么多天,厉非的睡衣是露出一些胸膛,但没有袒露到这么靠外的地方。那里好像是心脏的位置,细细看去,玫瑰花下遮盖的是明显凹凸不平的一圈狰狞疤痕,傅斯霆指腹抚上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他不知道,只知道梦中的自己低头亲吻了那伤痕。
“还疼吗?”
“不会。”
明明厉非说了不会,梦里的他却还是一直不断地吻。像是虔诚朝圣,一遍一遍不肯放开。
……
傅斯霆醒来的时候,烧终于退了一大半。
厉非一直尽职尽责陪着他,见人醒了:“正好,该吃第二片退烧药了。”
傅斯霆一把拉住他不放。
“我想看看。”他哑着嗓子,指尖艰难去够连体猫鲨睡衣的拉链,“你胸口,是不是……有一朵,玫瑰的刺青。”
“你说这个?”
厉非点点头,大方地拉开睡衣,梦里的鲜艳玫瑰就这么赫然出现在傅斯霆眼前。
竟然真的有。
触感也和梦里别无二致,傅斯霆指尖颤抖:“这是……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受的伤?”
“两年前。”
厉非温柔看着他,黑瞳带了一丝浅笑:“傅小霆,你现在都能记起来这个了。”
“……”
傅斯霆恍惚了片刻,脊背一阵战栗。随即心跳轰鸣。
两年前。
可十六岁的傅斯霆,为什么会在梦里梦到两年前……本该二十六岁以后的傅斯霆才知道的东西。
手指缓缓划过那玫瑰刺青,头脑不断嗡鸣。要怎么解释这种事?总不可能他突然就学会了预知未来吧,那也太玄幻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的潜意识里,本来就记得成年以后的全部记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确实不是穿越,而真的只是暂时失忆?
傅斯霆猛然抬眼看向厉非,而厉非只是一如既往微笑地看着他。有一瞬间他终于醍醐灌顶——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幸福是从二十八岁傅斯霆那里偷来的,一度默默嫉妒得面目全非。
但或许。
或许真的就只是他在失忆犯傻。而厉非一直都完完全全认得出爱人。
毕竟这个世界哪里会真的存在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应该确实只是失忆了,这几天一直在认知失调脑筋不正常。但即使是不正常,在厉非眼里他也傻傻的很可爱。
“……”
这才是一切的真相吧。
十六岁那年隆冬的暴风雨,其实早就停了。
哪怕曾经再如何昏天黑地、寒潮嘶吼,可他终究是死不放弃、咬着牙坚持活过了那段日子。
就这么成功长大,人生也慢慢走向正轨。
如今总算到了雨过天晴的一天,他终于可以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双手创下事业,遇到世界上最好的人。虽然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辛酸和苦难,还会不时突然来袭、隐隐做痛,却终究已经是……“过去”了。
而现在,窗外阳光灿烂。
是绿树如茵的盛夏。
他将来的人生,也都会是……草长莺飞,岁月绵长。
在这无尽温暖的,蝉鸣的夏。
……
傅斯霆开口向厉非要那个尹以豪早就给他的u盘。
但问完立即就反应过来,其实没必要。毕竟,他就不信以二十八岁傅斯霆在家里美美贴了五面照片墙的程度,他的手机里会没有求婚的海量归档储存?
果然是有的。
傅斯霆迫不及待马上想看,他都当了十天的傅小霆了,足够了。他想多看看回忆,早点变回厉非喜欢的那个成熟的爱人,不要总在这里犯傻招笑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昨晚厉非笑话他,说他纯洁,说他笨笨的,说他连亲吻都不会。
二十八岁的傅斯霆都会在钢琴上玩了,他连接吻都不会?!
啪。手机却被抢走,厉非将他一把摁回枕头里:“别闹!你还没完全退烧,不能看屏幕。不然病好以后会头晕。”
“……”
傅斯霆无力反抗,却又很急,被喂退烧药时忍不住小小地在厉非指尖咬了一口,以示不满。
“乖乖睡觉,”厉非不理他,不由分说给他塞好被子,“就算好了也不许看那些。”
“……”
“我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拥有傅小霆十几天,还想认真好好养一养呢。你干嘛这么急变回原装正版?”
“…………”
退烧药绝对有催眠效果,傅斯霆没几分钟就眼皮沉重。半梦半醒间,他默默觉得自己的人生多少有点荒谬——
当他自认为是十六岁穿越而来的傅斯霆时,天天为比不上二十八岁的那个自己而自顾自破防。
可现在,他基本确定自己就是二十八岁的失忆傅斯霆了,又开始不爽厉非想要多养几天小霆。
所以,现在是二十八岁的傅斯霆被嫌弃了吗?
他觉得十六岁的小霆更好了?
傅斯霆再度陷入沉睡后,这次梦的场景又变到了一个明亮豪华的珠宝店里。灯光柔柔照着玻璃展示柜,丝绒托盘上是一只深棕色的胡桃木小方盒。
厉非说:“打开看看。”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盒子盖上有小灯,打开后刚好照亮里面的柔白丝垫上,上面躺着的两只精致的戒指。
傅斯霆嗓子骤然有些涩哑:“是小狐狸和玫瑰花……”
两只戒指的戒身都是铂金和黄金混合,颜色非常和谐,一看就是一对。其中一枚的造型分明是造型自然流畅的一只狐,小狐狸的长尾巴巧妙地弯曲环绕形成了戒圈。
另一只则乍一看更朴素些,但细看戒指的侧面也雕刻着精美的荆棘玫瑰纹,细腻的磨砂质感给戒指增添了一份低调的奢华分量。
厉非修长手指拿起那只小狐狸:“来,宝贝试试。”
狐狸戒指正好是傅斯霆的号,就像一只俏皮的小狐狸缠绕依偎在手指。厉非也把玫瑰花戒指戴上。
“用你最喜欢《小王子做咱们的婚戒,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得不得了。
但可能二十八岁的他真的恃宠而骄了,那一刻,他是用一种梦游且迷惑的眼神望着厉非。明明心脏那么雀跃,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吹毛求疵。
但,小狐狸和小王子可以是一对。
小王子也可以和玫瑰花是一对。
这副对戒却是小狐狸和玫瑰花,怎么……情敌变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