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四爷的酒馆,来了个新客人。
李撩青正收拾上一桌客人的碟盏,旁边还有桌客人在角落里喝着酒。
今天晚上倒是有几个洞吉侍的太监来吃酒,李撩青很好奇,于是便由他来伺候着。
这几个公公前脚刚走,门外却响起了几声老鸹叫。
“败兴,”角落里传来一声叹息,“哥几个,走吧,这老鸹叫的人心烦。”
几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为首一人来柜前结了账,几个人吃多了酒,七歪八扭地出门往右走了,倒是弄乱了些桌凳。
李撩青嘟囔了句,“走了也好,大晚上喝醉了酒也不好伺候。”
门外又响起几声老鸹叫。
李撩青边收拾桌椅,边说道:“在我看来,你这老鸹,可是好鸟,替我送客,不如就叫你送宾鸟。”
话音刚落,有人朗声笑道:“那我替这老鸦多些小二哥赐名了。”
“客官请进吧,”李撩青上前迎去给撩帘子,“这就是我嘴里胡咧咧,让您见笑了。”
那人头戴一顶四方斤,穿着一袭月白长衫,气度不凡,腋下夹着一柄伞,黑漆漆地,手里拎着着两个油纸包,笑吟吟地说道:“小二哥,拿给你家掌柜的瞧瞧。”
李撩青接过油纸包,大约有四五斤重,包的严严实实地。
“得,您且在这坐一会子,”李撩青给这书生模样的人端了碗热茶,“我这就拿给我家掌柜的。”
客人点头,小口抿着茶。
“四爷,”李撩青撩帘进了后厨,开口说道:“您有口福了,这后半夜有客送夜宵来了。”
四爷正在那和着面,往围裙上擦了擦手,笑说道:“休要取笑,我开的是饭庄子,谁来给我送夜宵。”
李撩青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笑道:“你看看,客说给您的,我这不拿进来给您瞧瞧。”
“好,给我看看,”四爷来了兴趣,搬了个马扎坐下,接过来那两包物事。
四爷也不急着打开,放在手里掂量几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
“你且说说,这里面会是什么?”四爷问道。
“这两包东西约莫有五斤上下,而包裹的油纸却比平常物事要大不少。”李撩青知道四爷有意考他,略一思索便说道:“我从小生在海边,每次出海回来,将那些吃不了的海鱼,有的晒干,有的腌制起来,方便携带和食用。那些鱼经过暴晒之后,储存起来很方便,晾晒之后的干鱼,重量上比鲜鱼要轻许多,于是携带时自然比鲜鱼的体积大了许多。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你这个海伢子,什么事都能扯到这渔猎上。”四爷微笑,打开了油纸包,从里面抽出一根褐色肉条来,扔给李撩青,“尝尝,现在这玩意可不容易吃着。”
李撩青接到肉条,放在嘴里嚼着,一股肉香肆溢出来,越嚼越香,“牛肉干?”
四爷点点头,自己也取了一根放在嘴里叼着,“怎么,看你不是那么美嘴。吃不惯吗?”
李撩青咽下口中的肉渣,说道:“越嚼越干,没啥吃头,我还是爱吃鱼干。”
“那这可就归我了,”四爷笑道:“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什么事?”
“这肉干可不能告诉别人。”四爷伸手,“改日我给你熬鱼吃,天津滩口的鲜鱼。”
“成交。”李撩青满脸兴奋,与四爷击掌。
“好,”四爷将这肉干都放到了陶罐中,盖子上还垫了一张浸了酒的油纸。
“走吧,这老鸹在我店前叫着,定是老白来了。”四爷撩帘走了出去。
“你这烦人的老白,回京了不去书院来我这蹭饭?”四爷笑骂道。
老白放下茶碗,根本没瞧四爷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都说吃人的嘴短,可某些人啊,就是吃饱了骂厨子。”
四爷嘿嘿一笑,“以前吃饱了骂我的是哪位神仙啊?”
“厨子不给饭吃,当然要骂!”
“厨子被骂了做的不好吃,也要骂!”
“厨子…”老白摇头晃脑正往下说着,四爷一拍桌子,瞪着他。
李撩青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四爷这是要开打?
“你小子,有句话听没听过。”四爷邪邪一笑,“永远不要惹给你做饭的人。”
老白大笑,拱手道:“四哥,我饿了!”
四爷抻下肩上的毛巾,抽了老白的手一下,“爪子不干净,老李,给五爷打盆水涮涮。”说完扭头进后厨了。
“好嘞。”
“四哥,病人能不能吃面片汤啊?”
“管!”
没多大一会,四爷端出来一大碗面片汤,上面撒着葱沫芫荽根,深红色的面汤热气腾腾,里面浮着白白嫩嫩的筋道面片。
“来喽。”四爷笑容满面。
老白要就举筷等候。
一挑面片,从下面还卧着两颗荷包蛋。
四爷与老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老白埋头滋溜滋溜,嗦了一大碗面片,咕咚咕咚喝尽了汤水。
辛辣的胡椒刺激了味蕾,浑身充满暖意。
老白一抹嘴唇,大笑,“好得很!舒服!”
“掌柜的,”李撩青问四爷,“上次我风寒之时,你给我做的面片汤,里面可没有鸡蛋啊?你怎么偏心呐!”
“老李啊,你就是馋。”四爷摇头。
“我少吃两个蛋呢!”李撩青开着玩笑,“下次你得给我补上。”
四爷答应,“中,下次你生日我给你补上两颗。”
老白在一旁会心一笑。
到了三更天,四爷说今晚上歇了,上板打烊。
李撩青给两人暖了壶酒,上了一碟芥末墩儿,一盘醋泡萝卜皮,便回后院睡了。
“怎么着,在我这住两天再回山?”四爷给老白倒了杯酒。
“不能长住?”
“那得给钱,”四爷笑了,“我这是酒肆,不是客栈。”
“钱我没有,”老白也笑了,从怀里拿出来一样东西,“你看这个能不能抵?”
四爷觉得眼前一亮,房中霞光灿烂,有凰鸣声阵阵,随即声音远去,霞光内敛。
这是一件带着天然孔洞的埙。
“我去了翼人族,他们给我的。”老白滋溜一口酒,“她在凰渐洞羽化以后,身下盘坐的石头化成了这个。”
四爷绷着脸,捧起这件斑斑褐色的埙。
“刚才的异景,我没看到过。”老白淡淡说道。
“我把她找回来了。”四爷淡淡说道。
老白点头,“找回来了。”
半晌,四爷取出一块黑布,将埙包裹起来放到旁边。
“四哥,还有一件事,女贞左卫的人,去了长白山。”
“只有女贞人的话,也许是祭祀先祖。”四爷挑了挑眉,随即说道。
“你可知道,女贞人的祖先,并非源自长白山。”老白的声音有些低沉,“长白山有龙脉,所以女贞人会去祭拜。这种祭拜已经持续了近二百年。”
“凭他们,有长白山黑龙一脉,也无济于事,偏安一隅罢了。”四爷霸气说道,“世间仅留长白山龙脉无主,得到了也没有那命。”
老白点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这次去长白山龙脉腹地的女贞人中,有几个汉人!”
四爷眉头一皱,“汉人?现在龙脉未醒,活祭只会激怒黑龙。女贞人不会不明白。”
“这就是关键所在!”老白压低了声音,“这几个汉人像是队伍里的头领,指挥着女贞人往龙脉古洞而去!”
“夺龙脉?!”四爷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老白。
老白点点头,表情凝重。
“不可能,夺龙脉截龙脉的秘术,已经随刘伯温仙去了。世间再无夺龙脉天地造化之术!”四爷满脸的不相信,“强行逆夺只会反噬,到头来会给整个族群带来灭顶之灾!”
老白轻轻说出一句话,“这世上还有一部能驾驭龙脉的经书。”
“不可能!”四爷被老白的话给吓到了,“就算…就算有,也没有人能做到!”
“这部经书,一直在世上流传,每逢乱世便有人持此经书秘术去夺造化龙脉。”老白严肃无比,“掌握此经文秘法的这些人藏匿极深,只有在朝代更替之时,才会行走于世。”
四爷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问道:“你查到了吗?是何经书有如此秘法?”
“青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