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旦,离春节剩下30多天了,车队也到了最繁忙的时刻。春节是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也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走亲访友,自然少不了礼尚往来,传统的礼品太老套,西北的葡萄干大红枣库尔勒香梨核桃瓜果脯糖心苹果等既实用好看,也不是很贵,慢慢地成了人们走亲访友的必备礼品。
内陆的销售商们看准了这个商机,国庆节之后立即来西北订货,但最集中的送货期是农历十一月至十二月中旬,他们接了货物之后,或者短暂地存放一段时间或者立即销售。萧文生车队的生意也不仅仅是西安和省城,也有不少客户是山西、山东、河北和安徽,甚至有的是LH市、江东省。
萧文康和萧文生商议后,东部几省的货物抵达省城中转站后,然后再换车发往东部几省。这样能够有效地提高他们车辆的使用率和拉货量,在他们没车或者拉货量少的时候,转包给省城一些散户货车,顺便拉拢一些散户车主。
萧文生除了叫萧文康回来帮忙主持车队,也向西城货运公司借了十几辆车,在腊月初五左右,他们组成了一个四十多辆货车的车队,运载着这些干货前往省城中转站。这是他们春节之前的最后一次集中发货,萧文生不敢大意,小心地在办公室策划这次出车的行程。
于静忽然进了他的办公室,担心地说:“文生,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有一场暴风雪,你们是不是等暴风雪后再出发。”
萧文生指了指日历,“从西城到省城,三四千公里,以咱们的车速,至少七天。这场暴风雪不知道会下多长多大,我问了经常跑这条道的老师傅,他们说,暴风雪后的路况,至少十几二十天,甚至更长,这些货的交期必然延迟。”
于静看着他,着急地说:“文生,晚交货了,最多赔点钱,但这总比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好。他们说,暴风雪来了,或者下个两三天,或者下个十来天,甚至一两个月,你们不能出车,太危险了。”
萧文生摇摇头,“不,我们和暴风雪赛跑,争取在暴风雪到来的时候把货送到省城,即便被困在路上,也要减少最后一段行车距离。”停了停,“告诉天英他们,多带些柴油和干粮。”
于静看他坚定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离开了萧文生的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车队出了西城,天越来越阴了,萧文生叫众人加快车速,除了方便,轮换开车,人休息车不休息。
车队行了三天三夜,到了武威。萧文生叫人补充了燃油、干粮和水,草草地吃了顿热饭,然后接着启程。
天空已经开始飘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了下来,地上很快白茫茫一片。萧连树看着鹅毛般的雪片,担心地说:“二叔,我问了客栈老板,他说这样的雪很容易封路,咱们不如在这儿停留几天再出发吧。”
萧文生想了想,“这场雪不知道下多少天,雪停了又要几天融化,今天已经初九了,咱们必须在十天之内到达省城。”
萧文康赞同地说:“雪停了,路上滑,车至少慢一半,晚上也不敢开,咱们要想腊月二十到达省城,只能尽量往前行驶,实在不能走了,再停下来。雪一停,继续接着启程。”停了停,“咱们多带些干粮和水,多撑几天,雪一停,继续启程。”
车队行了一个多小时,路上的积雪已经有三四寸厚,萧文生示意众人放慢车速,慢慢地往前行驶。车队行的很慢,又行了两个多小时,行驶了二三十公里,积雪一尺多厚了,天也慢慢地黑了,萧文生看到前方路旁有家客栈,叫众人停下车进客栈休息。
客栈老板在这儿开客栈十几年了,知道暴风雪要来,早已经收拾东西回家去了,留下一个空空的客栈。
客栈门口非常空旷,能够停下四十多辆卡车,停好车,拿帆布支好几个帐篷,把车停进帐篷,又拿隔水油纸盖好货物,放了发动机的柴油和水。车停下来,发动机很快冷了,水也很快结冰,不放水,一来水箱容易损害,二来启动的时候比较棘手,柴油熔点比水低,这一带最低温度经常零下十几二十度,也会上冻。
雪如同鹅毛一样大片大片地飘落下来,萧文生看客栈旁边有很多灌木丛,叫兄弟们拿出斧头和砍刀,招呼众人砍了几百捆灌木,抱进了客栈东侧的柴棚子。
客栈有五六间客房,全部打通了,足够他们百十号人住宿。萧文生叫人在屋内升了十来堆火,然后铺好床铺,等着雪停了再出车。
一晃五六天过去了,雪依然没有停的迹象,地上的积雪已经一两米深了,客栈的门窗都被封了,萧文生一开始叫人铲院子内的雪,后来只铲通往柴棚和厕所的积雪。
这天中午,萧文康忽然脸色严肃地找萧文生汇报,他们的粮食不足两天了。萧文生暗暗惭愧,他天天策划着雪停了之后,如何尽快送货至省城,却忽略了粮食的事。
大家被困在客栈,除了闲侃、玩牌、下棋,剩下的是吃饭和睡觉。车队有几个老师傅会做饭,他们自发地承担了众人的伙食。平时大伙送货风餐露宿,一个月吃不了几顿热乎饭,睡不了几个安稳觉,萧文生也叫他们尽着性子吃喝玩乐。
客栈的厨房有二三十个平方,两个大灶台,七八个师傅在忙碌地做午饭。领头的师傅叫闫红林,三十多岁,是个散户车主,国庆节的时候加入了车队。他有些惭愧地说:“萧先生,我没控制好大家的口粮。”
一个叫路大庆的师傅插言说:“萧先生,有的人半夜饿了,来厨房找吃的,没剩饭了,有的人玩饿了,就来厨房找吃的,没剩饭了,自己煮饭。”
萧文生安慰他们说:“你们主动帮大家做饭,已经很伟大了,我来想办法。”
一个叫殷伟红的师傅建议说:“萧先生,要不咱们面条下稀点,菜少炒点,能往后拖两天。”
萧文生断然地摇摇头,“大家平常出车都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更不能减少他们的饭量。”停了停,“你们照常做饭,不要和大家说。”和萧文康离了厨房。
吃午饭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开了。众人一听粮食不够了,立即慌了,雪已经下五六天,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萧连树提议说:“二叔,这都是瓜子杏仁葡萄干红枣黑枣,咱们打开一包,煮一煮,大家将就将就,也能撑个十来天。”
不少人急忙符合。
萧文生看看众人,摇摇头,“咱们做货运,第一条是保护客人的货物,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不能动客人的货物。”
韩志军不满地说:“信誉比咱们的命值钱吗?”
萧文生微微地叹口气,“我看过一篇文章,讲荷兰的,1596年至1598年,有一个叫巴伦支的荷兰船长给人送货,被冰冻在北极圈八个月,他们拆掉船的甲板作燃料,打猎维持生计,等他们离开的时候,8个船员被饿死了,但他们丝毫没动客人的货物,他们也赢得了客人的赞誉,赢得了海运贸易的世界市场,创下了名闻全球的东印度公司。”
赵飞耸了耸肩,插言说:“你不会要我们饿死吧?”
萧文生又看看众人,叹口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自己不守规则,如何叫人家守规则呢?咱们做货运,必须有信誉,或许短时间内有所牺牲,但长远看,利大于弊。”
萧连树不满地嘟囔说:“我怕咱们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萧文康看萧文生生气了,急忙说:“文生说的是,咱们这次来西北创业,原本是以命相搏,这点小小的困难,咱们就退缩了,怎么完成咱们的梦想,实现咱们的愿望呢?”
一个经常跑这条线的老师傅建议说:“萧先生,这后面有俩村庄,咱们找他们买点粮食。”
萧文生苦笑着说:“我问过这儿的农民,他们的土地非常贫瘠,人均耕地也少,平均下来,一个人一年有两百斤粮食,个个看粮食比金子值钱,这么大的雪天,买他们的粮食,和要他们的命差不多。”
魏天英有些失望地说:“咱们多花点钱不行吗?”
萧文生耸耸肩,“这儿的村庄人都很少,一个村有几十口上百口人,能有多少粮食。”忽然笑了,“他们这儿的人除了种地,家家户户都养牛养羊,少的有七八只羊,多的有十几只二十只,咱们能多花点钱买几只羊回来。”
众人一听,非常高兴,现在不仅有吃的了,还有牛肉羊肉。
萧文康不乐观地说:“咱们一百多号人,一个人一顿饭一斤肉,一顿十来只羊,估计一个村子的羊不够咱们吃一顿。再说了,顿顿吃羊肉,很容易发燥上火。”
萧连树拿出地图,“从这往西十来公里有个镇子,镇子上有饭店、商店、供销社,咱们能过去买点干粮撑几天。”
萧文生也看着地图,“镇上的人和村上的人差不多,没什么存粮。饭店、商店和供销社的干粮,最多撑个一两天,咱们要买粮食,只能去县城。”停了停,“文康,连树,天英,你们带人在附近的村子买些牛羊回来,我开车去古番县城。”
萧连树急忙说:“二叔,叫文康叔天英延平他们去买羊,我和你一块去古番。”
魏天英叫来万华杰和陈铁亮,“华杰,铁亮,你们俩跟着萧先生帮帮手。”万华杰和陈铁亮急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