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张鞅和财务部副总监潘术军带着监察部门和财务部门联合组建的监察小组进驻北方重机。萧文生没叫他们休息,除了吃饭和睡觉,钉在采购部和后勤部查账。
一晃过了三天,萧文生叫张佳妮通知副总赵繁英和采购部长牛辉来办公室。赵繁英原来是神农拖拉机厂厂长,萧文生收购神农拖拉机厂的时候,与他妥协,聘请他做北方重机副总经理,主管采购、生产和后勤。
萧文生请他们坐下,拿出一份账单,“赵副总,牛部长,这是张总监和潘副总监带人查的账。今年以来,北方重机采购成本76亿元,仅仅从众创传动的采购额高达28亿,和市场价相比,溢价300。这合理吗?”
牛辉拿出一份评审表,“萧先生,这是多部门综合评审的结果。”
萧文生接过评审表,“今年的评审表怎么没有卡特和德加尔签字呢?”
牛辉急忙解释说:“这些是老项目借用,没找卡特和德加尔签字。”停了停,“我们采购这些零部件的时候,采购人员经验不足,给人钻了空子,价格有点高了。”说完,看了看赵繁英。
赵繁英急忙符合说:“众创传动和神农拖拉机厂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塔恩质量、交货都没问题,价格高点也合情合理。”
萧文生冷笑着说:“是呀,众创传动成立于92年,当时的技术、生产、质量甚至操作员工都是神农拖拉机厂编制,建厂房、买生产设备的钱全部来自于神农拖拉机厂,好一个战略合作伙伴。”
赵繁英脸挂不住了,不满地说:“你什么意思?如果你觉得他们价格不合理,尽管切换好了。反正我们这点采购量也占不了他们多少销售额。”
萧文生又冷笑着说:“是吗?众创传动去年销售额18亿,1798亿的销售额是供货给神农拖拉机厂,今年销售额28亿,100是北方重机,离了北方重机,他们这5000多号人能活下去吗?”停了停,“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告诉邓家旺,他今年吞了我多少钱,必须吐出来。”
牛辉急忙说:“萧先生,咱们所有的传动零部件都是从众创传动采购,如果闹僵了,他们不供货,我们不是也要停产了。”
萧文生淡淡地说:“我已经请了北方工业韩总帮忙联系了几家传动工厂,人家也很有兴趣与北方重机合作,卡特,你和德加尔组织采购团队,尽快去审核。”
赵繁英苦笑着说:“今年众创传动扩大规模,建厂房、买生产设备,估计这些钱早花光了,不如叫他们慢慢地拿零件来抵扣。”
萧文生丝毫不给赵繁英面子,“他没钱还,拿工厂来抵押。”
赵繁英有些急了,“双方白纸黑字签了合同,即便上了法庭,我们也打不赢这场官司。”
萧文生看看张鞅,反而笑了,“是吗?如果我们告他欺诈呢?”停了停,“北方重机内部的人,滥用职权导致北方重机损失十几个亿,够坐一辈子牢了。”
赵繁英恼怒地看着萧文生,“你敢?”
萧文生也对视着他,“他拿我的钱,我凭什么不敢起诉他们。”
赵繁英恨恨地说:“你要告,尽管去告吧。”说完,甩手离了办公室,牛辉也急忙跟了出去。
张鞅急忙说:“萧先生,我们要起诉,必须快,万一他们跑了,我们……”
萧文生自信满满地冷笑着说:“他们跑不了,也不会跑。在国内,他们只需要还钱,或者坐坐牢一旦出了国,他们不仅要还钱,也要赔命。”
门口的赵繁英和牛辉听了萧文生的话,一股冷气从脊梁骨升起,好悬没瘫在地上。
又过五六天的晚上,萧文生刚从北方重机回了酒店,前台小姐告诉他,有人来找他。萧文生也不吃惊,叫前台小姐请来人去他的房间找自己。
过了十来分钟,有人敲门,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个头不高,衣着黑色中山装,他进了房间,也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自报家门地说:“萧先生,我叫张家骥,原来在神农拖拉机厂做了十年厂长。”
萧文生知道他的来意,上月周,办公室人员和后勤人员大转岗,原来191个办公人员留下32人,325个后勤人员留下64人,剩下的人或者自己辞职或者去了生产车间。他来替人家说情来了。
张家骥来者不善,开门见山说:“萧先生好大的动作,一下子裁了400多人。”
萧文生淡淡地说:“北方重机是企业,不是福利院,我发一个人的工资,他必须给我打来相应的价值。”
张家骥挖苦地说:“他们多少人在神农拖拉机厂流血流汗,没有他们的辛苦付出,会有今天的北方重机吗?”
萧文生依然淡淡地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天北方重机归属于我,我必须精简机构创造利润,不然不仅达不到我们目的,也是对其他人不负责。”
张家骥倚老卖老地教训说:“这儿是中国,不是资本主义社会,即便你是老板,你也不能像资本家们一样动不动冷血地炒人家的鱿鱼。”
萧文生看他不停地摆老资格,有些恼了,嘲讽地说:“96年神农拖拉机厂下岗的工人比现在多多了,怎么没人说他们冷血呢?下岗工人五十来岁,干了一辈子,最后赔偿了多少钱,不过几千块钱。我没裁人,仅仅给他们转岗,他们不同意转岗辞职了,我也一样按n1赔偿他们,我冷血吗?”停了停,“82年,神农拖拉机厂袁副厂长被辞退的时候,牵连了600多人,一分钱都没陪,这不是比我更冷血吗?”
82年的时候,张家骥也是副厂长,袁副厂长和他是竞争厂长,最后他赢了,他打击袁副厂长,找个理由辞退了他,怕他的亲信们给自己添麻烦,一下子辞退了600多人。他被萧文生揭了短,老脸挂不住了,“萧先生,我年纪和你爷爷差不多,你不懂得尊老给我一个面子吗?”
萧文生冷冷地说:“面子不是靠人家给的,靠自己挣的。老厂长,我这样做,不希望人家在背后说你,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张家骥气的差点喷血,指着萧文生,颤抖地说:“你的家教呢?”
萧文生淡淡地说:“我来自一个大家族,从小长辈们教我尊老爱幼,但不是尊重不自爱的人。”
张家骥气的发抖,“你说我为老不尊?”
萧文生依然淡淡地说:“人家20来岁的小伙子小姑娘,青春年华,大值建功立业的好年纪,你却叫人家在办公室看看报纸喝喝茶,过着养老的生活,浪费大好光阴,你不是在帮他们,是在害他们。”
张家骥气哼哼地说:“我害他们?我和他们爸妈同事多年,我害他们?”
萧文生笑了,“我小时候,老师教过一个故事。有个小孩子自幼深得妈妈娇惯宠爱,不管做错了什么事,他妈妈从来不批评他,不停地包容他。有次他偷了人家一个西瓜,他妈妈不仅没骂他,反而表扬他。后来,他长大了,也越来越放肆了,原来偷西瓜,后来偷人家的牛羊,最后偷人家钱的时候杀了人。警察抓了他,判了死刑。他妈妈去探监,问他有什么心愿。他说想吃口奶,他妈妈喂他,他咬掉了他妈妈一个,说他的一切都是他妈妈害的。”
张家骥懂了,萧文生在绕着弯子骂他,“他们有家有口,你裁了他们,他们靠什么养活家人?”
萧文生又笑了,“如果说就业,他们也能在街上卖早点,如果没地方去,来我们北方重机也行,只要价格公道,质量好,我能全部买下来,当做给员工发福利了”停了停,“我认识不少下岗工人,他们没法子,两口子推了一辆小车卖大排档或夜宵、早点。”
张家骥看他汤水不进,恨恨地说:“好,好,你裁吧,裁吧,把人全部裁光好了。”说完,恨恨地走了。
又过五六天的早上,德加尔来了卡特办公室,“萧先生,今天全部员工罢工了。”
萧文生冷笑着说:“告诉几个厂长,要求所有员工三天内来工厂上班,如果不来,全部按旷工算,多于7天,全部开除。”
德加尔有些着急地说:“三厂这个月有5000台重型卡车要交货。”
萧文生看看卡特,“你打电话叫三厂长来。”
德加尔苦笑着说:“我给他打了,他说他孩子生病了,要带孩子去医院。”
萧文生反而笑了,“告诉他,两个小时内来,不然,明天来领钱滚蛋。”
过了三个多小时,三厂长来了,他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争执。市场总监齐道明声音很大地说:“萧先生,这个月,我们需要交货100台重机,如果不交货,需要全额赔偿。”
萧文生不屑地说:“一台卡车最多赔偿50万,100台不过是5000万,这些钱,我来付。”停了停,“按照今年销售额,北方重机利润至少60亿到80亿,和5000万相比,我不在乎。”
潘术军插言说:“这次从众创传动要回来了20亿,不要说一个月,即便赔偿一年,我们也够了。”
三厂长想了想,敲敲门,里面喊了请进,他推开门,进了办公室,“萧先生,卡特总经理,德加尔总监。”
萧文生指着时间,“你迟到了一个小时,两个选择,一个是明天领钱回家,一个是罚款500元。”
三厂长有些不满地问:“我孩子生病了,我必须送他去医院,我能请假吧?”
萧文生冷冷地说:“请假是你的权利,但你骗人,这是人品的问题,你在和三个经理在打麻将,何必说孩子生病呢?”
三厂长低下头,“扣我钱吧。”
萧文生点点头,“我也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通知所有工人,三天内来工厂上班,如果不来,全部按旷工算,多于7天,全部开除。”
三厂长苦笑着说:“萧先生,我也很想支持你的工作,但我联系不到人呀。”
萧文生冷冷地看着他,“是吗?你们厂有五个经理,三个在你家打麻将,你告诉我联系不到人。我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少一个人,扣50块钱,要么自己找人,要么自己滚蛋。”
三厂长急忙出去打电话,过了半个小时,回来汇报说:“我磨破了嘴皮子,说服了小王、小张和小李他们仨,但联系不了杨经理和小刘小魏。”
萧文生紧紧地盯着他,“好,你发一个通知,他们被开除了,他们旷工,没有任何补偿金,同时我也有权利向他们索赔停工几天的损失。”
三厂长着急了,“萧先生,我再去找找他们。”
员工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上班了,萧文生叫张佳妮带人贴了告示,这次罢工,三天以内的人,他不追究,三天以上的人,按旷工处理,七天以上的人,开除处理。以后再有罢工事件,立即开除。短短十天内,北方集团辞退了700多名员工,换岗了500多名员工。
又过了五六天的晚上,双河市吕市长来了萧文生下榻的宾馆,萧文生请他坐
下后,他苦笑着说:“萧先生,你想大改革,但也要替我们市委着想,你这儿开除了几百人,他们全去市政府上访了,说他们失业了,没地方吃饭,要求市政府给他们发放救济金。”
萧文生笑了,“吕市长,00年,神农拖拉机厂销售额50亿,利润3000万,去年神农拖拉机厂销售额70亿,利润2500万,今年销售额230亿,利润12亿,我想问一下双河市政府,是想保住几百人,还是几万人?”
吕市长又苦笑着说:“但我们也要考虑社会就业呀?”
萧文生又笑了,“北方重机不改革,早晚重蹈神农拖拉机厂旧路,我们改革了,才能带动一帮人,一片区域,我们提高了配套厂的技术和质量,也能带动整个省的经济发展。”
“咱们省是内陆省,没有外资企业,民营企业多,管理落后,竞争力弱,但我们不能自暴自弃,我们要自我改革、自我提高,只有我们有了竞争力,才能与东部沿海企业竞争。大河有水小河满,企业有了竞争力,员工才有好的福利。他们有了好的福利,也愿意竞争上岗,带来全面提高。”
吕市长耸耸肩,“但失业人口太多了,他们即便不上访,在社会上流窜,也给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
萧文生想了想,“吕市长,这样吧,我裁员最多不高于10,这样你也好有个交待。”
吕市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萧先生。”
萧文生也忙说:“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