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应有的惩罚?”
怎么地,还能把人给开除了不成?
这当然不成。
自己的宝贝玩具们怎么能随便的丢掉。
不过对于兵人们的想法,程自怡还是有一点点明白——别说是这帮大兵,放在前几年就是自己在单位上做了什么巨丢脸的事情,自己都不需要等老板下通知炒鱿鱼,恐怕第二天就会背着包包提交辞职申书然后另寻高就。
人言可畏啊!总不能天天呆在一个地方当笑柄吧。
与其天天被人当个笑话不如干脆点换个地方从头再来。
“我的副元帅,老板不会让刘主管滚蛋,刘主管也不会自己离开。”
“可是,大元帅,这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
“丢人?不丢人。”
“?”
“没钱没权,才丢人。”
“!”
副元帅的神情从愤慨过度到疑惑,又在疑惑中过度到震惊。
作为一个在玩具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既不缺钱(用不着就不算缺),又不缺权,但是他还要脸,就算是他缺乏正常的社交经验,但是他也明白做错事要认,挨打要立正的道理。
“只要刘主管还能够给公司招来生意,只要他不会影响大老板的收成,他就不会滚蛋。”
“但是这真的是一件让人羞愧的事情……”
震惊之余的剥副元帅难得忍不住的继续坚持了自己的观点——荣誉,勇气,牺牲,这些高尚的精神在设定之初便被深深的烙印在了这些兵人们的血脉之中。
除了永远忠诚之外,这些高尚的品质是他们所看重的第二珍宝。
“坚持自己的观点是好事,我的副元帅,不要畏惧权威,积极探求真理——但是,在此之外你还是得听一下我的。”
“洗耳恭听,我的大元帅。”
“也许你认为羞愧可以使一个人无地自容,但是在人类社会中这一点并不适用,就像我从来敬佩那些人格高尚的真正英雄,但是与我打交道的人中却多的是信奉利己主义之徒,这勿怪他人,我的同事们多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再不济也是有女友在身旁,如果他们只一味的追求人格高尚,那么一些现实的问题会接踵而来。”
“嗯……人类社会是一个复杂的东西,不过简单的类比一下你应该就可以知道了——你们会嘲笑我吗?”
“我敢保证,没有哪个玩具会嘲笑您,您所做所为皆为正义!”
“一样的道理,只要刘主管还管一天的事情,只要他还是一天的主管,那么他就有能力让我的同事们一天不嘲笑他,在他没有正式卷铺盖走人前,他在公司的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但是那不一样……”
没有等剥副元帅将反驳的话语说完,程自怡的话像是连珠炮一样不断的从嘴里涌出。
“没有什么一样不一样的,现在经济不景气,没人会随便的放下手头维持生计的活不干,我的士兵,你们即便什么也不做也可以活着,但是若是我什么也不做,我就得饿死。”
“嗯……一个能够爬到这个位置的人,不说各个都是脸皮比城墙厚,但是看在钱的份上那张脸皮又不值几个钱,你们将荣誉视作生命,可是没人会将金钱视如粪土,你让一个干了无数年好不容易爬到中高层的人一下子凭借着思想觉悟就卷铺盖走人——若是这样,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正常退休,刘主管可能会选择让手下闭嘴让在这间事情在时间中消逝一空,也不会让自己走人让前途与名利在时间中消逝一空。”
“……”
从未有这么一刻程自怡觉得自己的废话是这么的多,多到竟然想凭借着自己这蠢脑袋去给一个如小说故事主人公般伟光正的玩具兵人解释自己根本不可能解释清楚的社会现象。
如果不是副元帅再次说起那句“您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没有实质效果的作战方案?”
才让程自怡结束了那连自己都感到啰嗦无比的喋喋不休。
气球,彩灯,假树,在程自怡的协助之下会场的布景几近完成。
腾出手的程自怡有闲暇好好回答副元帅的这个问题。
为什么选择这个方案?
抛却所有的恐惧、迟疑、担忧,程自怡好好的对着副元帅作出了答复。
“剥副元帅,你先得明白,我并非伟大也非全能。”
“我的元帅,您太谦虚了,您一如既往的伟大。”
“嗬……伟大,我全身上下除了饭量大,就没什么大的了。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遇见你们,我生命的一半也许已经走到尽头。”
沿着床沿坐下,程自怡的语气没有太过沉重,就是陈述事实般讲述自己的生平——平凡且无用,如同千千万万人那样,在千千万万人中程自怡的闪光点不比沙坑中的沙砾更加显现。
眼前的剥副元帅对于这样的妄自菲薄自是半点也不想接受,他眼前的这个巨人应当是世间美好的集合,而非现在的他自己所言那般不堪。
突然的,原本程自怡那平静的语气又淡淡的带上了一丝包含着肃穆的情感。
“我喜欢平静,生活本应该有着这样的轨迹,但是你得明白,就算你不将刀剑比向他人,未知的暗箭也会将你中伤。”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元帅。”
“是的,至少在我看来也是如此,但是在生活中又总有人会当着你的面向你挥舞拳头——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用一个在你们看起来不太有效方法的原因。”
这脑筋急转弯般的解释让副元帅在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但是这样的含糊其辞却又是那么的让人猜测不透。
“我被人欺负了,被人朝着脸上打了一拳。要是我打不过,这件事情也就罢了,算我认栽,但是这次我偏偏打的过,那么这一拳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还回去。”
“你们这些玩具就是我的拳头,我用你们将这一拳还给了刘主管,没必要这么一下子就将他打死打残,我可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只需要打回去,朝着他的脸上呼一巴掌,像是掉进汤里的苍蝇一下能够恶心他就完事了!”
程自怡的激情在对话中渐渐回到了身子里。
对的,程自怡需要的仅仅是将这一拳打回去而已!
从最开始程自怡需要的仅仅就是将这份愤怒用自己的方式奉还。
布衣之怒不过以头抢地耳,虽然也有后面那句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但是在实际操作上大多数人甚至都未必能走到以头抢地这一步。
现在,就算程自怡这番小儿般的算计不过是以头抢地,程自怡也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自己心中的复仇。
“你们解了我的心结,此事,就此盖棺定论罢!享受庆功宴吧,副元帅。而且,对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我希望你帮我盯着一下参谋部的激进分子们,这件事情不管你理不理解我,也不管你觉得是否成功,但是你们在没有我的命令下将不能对刘主管继续进行军事打击。”
“明白,我的大元帅……”
……
凯旋门!
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纸模型,它的渊源甚至会追寻到无数年之前程自怡还就读于初中的时候。
作为一个小组合作之下的产物,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它却不过是一个PVC板拼合出来的简易素体。
本来它在应付完领导的视察就会被拆解掉然后扔进垃圾桶,只是比起那些在学习上颇有心得的同学,程自怡将更多的时间倾注入这个简单的形体中(实际则是不想呆在自习室背书)。
为了保留自己的心血,这个不务正业的产物被程自怡带回了家中。
擦去覆盖其上的灰尘,勇士们将在字面意思上从这里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