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闻言,连忙闭嘴,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字潺见状摇了摇头,又指着花圃对徐幸说道:“少爷,你的猜测并没有错,这的确是一方兵阵,花圃为战场,花儿便是战卒。”
“兵阵还能这样用?”徐幸睁大眼睛,一脸好奇。
当年,武安侯徐印雄追随大越先帝北伐上唐,西征大楚之时,李字潺作为他帐内的谋士,曾被先帝亲口称赞为“兵阵诡才”,可见他的排兵布阵之术虚实难测,变化多端,绝非凡流。
今日,徐幸算是见识到了李字潺的诡变兵阵,把花儿当作士卒,实在是奇思妙想,不按常理出牌。
“老李当初这一手把我也给惊着了,少爷你也不用太在意。”洪泽在一旁插嘴道。
徐幸又仔细观察了花圃中的花朵,不解地问道:“先生,兵阵讲究以气凝形,以神驭形,可这些花儿体内并无真气,也无神智,你是如何做到的?”
徐府既是侯门也是将门和书香门第,正院有间书库,里面藏有不少的经卷注解,兵法韬略,武学典籍。平日里,老侯爷习武练字之余,也乐于收集天下的好书,当初为求取一部佛学经义“唯识三十颂”,又称“成唯识论”,亲自远赴西楚佛门大宗唯识宗叩山门,磨了主持世亲大师三月之久,才得以抄录一份,藏入书库。
徐幸这些年来也去过书库,但是很少翻阅武学典籍。一来,勤练“掷星决”与暗器就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二来,师父李泗有过嘱咐,暗器未达摘叶伤人,还是别贪多嚼不烂,到头一场空。既不看武学典籍,那些经卷注解也是让他头晕眼花,自然没事就翻阅兵法韬略,满足一下内心的将军梦。
因此,徐幸对于兵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以花作战卒,只需要用蕴含天地元气的水灌溉,根部汲取,便可试其枝干自蕴元气,至于神智调动,可用一物代替,少爷能否找出?”李字潺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徐幸摩挲着下巴,围绕着花圃转了一圈,最终脚步停回原位,眼神坚定了几分,指着那盆花,赞道:“以君子兰作将帅,统领花卒,形成兵阵,先生真是好手段啊!”
李字潺眼睛一亮,看向自家少爷的神情,就如同发现绝世珍品一般的欣喜。
他张口解释道:“君子兰又叫作剑叶石蒜,若从种子开始养护,以元液灌溉,一般要达到十五片叶时才开花,花开之后,更是剑意四放,自生高贵之气,统御百花,无愧于花中将军之名。”
“我是不懂老李的闲心,没事养个花还搞这些有的没的,累不累?”洪泽摊手撇嘴,一副“我不晓得你们再说什么”的神态。
徐幸笑了笑,然后看向李字潺,问道:“先生在此处设下花阵,可我伸手触摸,却没有伤到自己,这是又为何?”
“这处花阵对体内蕴含真气的武者没有任何作用。”
“哦,那用来干嘛?”
“驱蚊除虫……”
“……”
“……”
“哈哈……我就说他闲得蛋疼,除虫哈哈哈哈……”洪泽脸上褶子扭在一块,捂着肚子,弯着腰大笑。
他与清秀书生交往二十余载,知道书生看似儒雅,其实骨子里也是个惫懒之人,家里下人这么少,也怪他总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方便日常生活,活计不多,自然没人伺候。
“你不说话,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李字潺瞪了方脸汉子一眼,见他止住了笑,又端正身形,这才缓缓压住了心头的怒气,望向徐幸,问道:“少爷来找我是因为吴尘的事?”
“也不全是。”
徐幸蹙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道:“秦方死了。”
“死了?”
李字潺挑眉,却没感到多少意外,招了招手说道:“进去再谈。”
回到后堂,那位两鬓斑白的老仆已经收拾完桌子,正侍立一旁。三人在桌边坐下,洪泽与徐幸将之前所有事情的发生与经过详细地诉说了一遍。
李字潺淡淡点头,说道:“昨夜县衙捕快孙拴来见我,交给我一份关于秦方在京都的档案,我已大致知晓。”
“对了,他的尸体呢?”
“让护院送回县衙,又派人找了济慈堂的刘大夫,让他一并作证去了。”徐幸回答道,旋即又有点不安,“南京城江家那边,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江家不敢把这事捅进金銮殿,否则陛下第一个拿他们开刀。”
李字潺摇了摇头,眼神微微闪动,说道:“元武一朝虽然比不上先帝时期治下的威严狠厉,但皇家的颜面可由不得臣子践踏……”
“皇家……”徐幸低眉呢喃。
“呵呵,少爷不用多想,上头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大不了出去躲几年。”
洪泽拍着胸脯,嚷道:“以侯爷在江湖上的威名,少爷混个一帮之主当当,那是绰绰有余。”
“丐帮?”徐幸无语。
“哪能如此寒酸?”
洪泽摆了摆手,故作夸大道:“至少也是金钱大帮。”
徐幸心中暗想,要是乔帮主来到了这个世界,早就一掌拍死面前这个方脸汉子了。
丐帮,金钱帮……,这世界上很多事物都与历史上的吻合,只是朝代不同,地理不同,文化也有一些不同。
比如孔夫子所创的儒家,“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却是其后人提出来的。
佛家没有密宗,道家没有龙虎,庙堂亦不设御史大夫……
与古时相似又不全然包含,武学真决、神通异术、兵阵将法、天地元气,这些都是独有的存在,让徐幸充满了探索的乐趣。
既来之,则安之。
“洪傻子别说胡话。”
李字潺打断了方脸汉子想继续扯下去的心思,低头思索道:“江彬与少爷在善水居发生争执,本是没有必要的一步,只是不知道江家下一步想要做什么,那个挎剑汉子又是何许人?”
“阿顾,派人去江府打探打探,看看最近几月江府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叫人记下画像,回来报与我。”
李字潺抬头望向伫立在一旁的老仆,吩咐了一句。
“是,老爷。”
老仆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出了堂屋。
“老李,你家阿顾的旧伤好了?”洪泽眨了眨眼,凑到李字潺旁边小声问道。
“活不久了……”
李字潺平静地吐出这句话,僵硬得如同冰冷的石头。只有此时,他才像是一个藏得住心绪的“徐府智囊”,一个令敌军恐惧胆颤的大越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