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远镖局的人启程离开后,虞度莲也独自收拾了行李准备出发去往苏州。
他没有买匹马作脚力,也没有找艘渡船,只是一个人在响午时分,跨上了离午剑和错金刀,向着北面的大路信步走去。
路上田野里的油麦菜绿油油的铺了开去,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地毯一般,在大地上连成一片。这一带十分的开阔,虞度莲走在大路上也可以翘首远眺,周围是一片祥和繁盛的景象。
虞度莲走到了傍晚,才遇上了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依水而建,顺着信安溪长长的蔓延向下游而去,走在古道上,也可远远看见溪上前后分别跨了两座木桥,不时有妇人在溪这边走动,洗涤各种物件。溪对岸浅水处尚有三三两两的大汉,光着膀子,裤腿卷上到了大腿根处,站在水里拉网儿,隐隐约约可见收起的网里有鱼儿高高跳着。
凭虞度莲的眼力见儿,一眼便看出这村落定是有些根底的,想来今晚讨上一顿晚餐加个便宜住宿,总不成什么问题。
于是虞度莲便径直朝着这个村庄走来,村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人削下了整面,在光滑的石壁上写着“桐浒村”三个大字。
等到虞度莲走进了这个村子,才发现村子里其实才是真正的热闹。从村头沿着溪往前走不得一百步距离,便看见有个拐角,拐角里便是一条小街,街两旁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商铺林立,略微一看,便可发现里面肉屠酒肆、理发铺、杂货铺应有尽有,简直有一番小县城的光景!
时在黄昏,于是各条小道上,村民们来来往往的络绎不绝。各家矮房子上的烟囱都在往外冒着烟气,偶尔还能闻见随着轻淡白烟扑鼻而来的各色炒菜香味,想必也都是在准备晚膳了。
虞度莲的肚子便不禁轻微的“咕噜咕噜”响了两声,身旁恰巧经过的一位小妇人听着声,就不由得冲他和善笑了笑,却也没有搭话,便又去自己家里忙活了。
虞度莲尴尬的笑了笑,加快了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村中位置,也是村里的其中一座桥这边,虞度莲看见了两个大汉前后走着正巧从桥那边过来。他们肩上搭了一根木棍扁担,挂着一张大网。背后又还跟着一个男人,背着一个鱼筐,冲桥边一个正俯着身的老汉吆喝道:“郑叔,杀鸡呢?!”
那个被叫做“郑叔”的老汉抬起脸来看了背鱼筐的男人一眼,便说道:“是啊,这不溪来那小子回来了嘛,家里没啥好菜,就杀只鸡来下饭咯!”
郑叔瞅了一眼男人的背筐,笑道:“看着很沉啊,德水你这趟抓了不少鱼?”
德水回笑道:“是有不少,明天叔你就和溪来一块到我家吃鱼呗,我和溪来也有好几年没见着了,要找他好好的聊聊天!”
郑叔笑道:“好咧好咧,明天肯定是要去你那吃鱼的!这腥味,已经闻得老汉我嘴馋咯。”
两人又随便说笑了两句,德水便往村里走进去了,拐个弯消失在尽头。
郑叔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拿着手里的碗一饮而尽。虞度莲看得真切,碗里的便是从刚杀的鸡脖子里放出的鸡血,混合着酒,老汉就这么给喝了。
虞度莲看得眉头皱成了字,刚想说点什么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了:“郑叔,你怎么又把这鸡血拿来喝啦!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生血不好,喝了容易生病的!”
虞度莲转头看去,出来的是一个俏后生,脸蛋上脏兮兮的还沾着泥,身上倒是白白亮亮的,光着上半身,腿上的裤子也挽在了膝盖以上,和那河里捕鱼的渔夫简直是一般打扮,搭啦着不穿鞋的两个脚丫子,大迈步的就走了过来。
“嘿嘿,不碍事的,混了陈年酒,喝了有力气!”郑叔看着少年和煦笑道:“等着急了吧?郑叔这就给你做饭去咯。”
少年嘻嘻笑道:“是饿了呢!我打西衢城过来这,一整天就吃了三个干馒头呢,还帮隔壁李叔干了点农活,这肚皮呀,早就前心贴着后背了。”
郑叔闻言便拎着手里的鸡说道:“好咧好咧,溪来你再等郑叔一会儿,郑叔收拾收拾这只鸡给你下饭儿。”一面说着,一面急急回了刚刚少年出来的屋里去了。
溪来目送着郑叔的背影回去,在后面大声说道:“麻烦郑叔啦!”
溪来没有跟着郑叔回去帮忙,反而慢悠悠的走到了虞度莲身边桥头这儿,蹲下身子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用力吮吸着那股子清新气味。
“你也是从西衢来的吧。”
溪来没有抬头,突然这么问道,语气既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说一个肯定的判断。
虞度莲往左右看了看,天色更加暗下来了,四下里的人们都纷纷回到家中吃饭去了,周围只有他和溪来两人。
“你是在问我吗?我确是从西衢来的。”
虞度莲望着少年蹲着的背影,心里颇感好奇。
“那你的目的地又是哪呢?”
“苏州,太湖边的苏州城,我要去那找一个人。”
“原来你只是路过这啊。”溪来笑道,站起身来看着虞度莲。
“我叫范溪余,你也可以叫我溪来,这村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虞度莲。”虞度莲看着范溪余,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里远近十里都没有其他村落了,你今晚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不如就在我这吃顿晚膳,留宿一晚?”范溪余张着他的大眼睛询问道。
范溪余的眼睛很特别,像是两个椭圆的珠子一般,显得格外的大,有种猫眼的感觉,在现在夜晚快要降临的时候,看着非常有神。
“那是求之不得。”虞度莲笑了笑,轻声说道。
晚膳很简单,除了一锅水煮鸡外,别无其他菜品。
而且这只鸡里没有加入任何佐料,老汉只是把它放在锅里焖气烹熟的。打开锅盖后确是油香四溢,但虞度莲看着有些腻歪,范溪余却吃的很香。
郑叔帮范溪余添了一碗又一碗的米饭,每碗都用力压实了,范溪余也整整吃了六大碗,才发出了一声饱嗝,将这顿晚膳告以段落。
而虞度莲与郑叔早便已经吃完,只是坐着看范溪余一个人享受着饕餮盛宴。他俩每人都只吃了一碗白饭,尝了几块肉。而其余的鸡肉都被范溪余一人洗劫一空。
范溪余抚摸着胀起的肚皮,往后斜侧着身子,满足的说道:“郑叔,我可吃够了!你做的鸡肉煲汤真的太好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