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这首诗,陈威的名字在聚仙楼瞬间炸开了锅,而这仅仅只是一个起点,人们交口传扬着陈威勇斗恶少,诗会夺魁的事迹。短短一天之内,他的名子字再一次席卷京城,尤其是上流社会,人们无不热烈品评近日在聚仙楼发生的事,说书先生更是因在陈威身上找到新的题材而讲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陈威对于诗会夺魁一事却并不感到骄傲,因为他相当于是提前使用了龚自珍的诗文,因此事后他一再向人坦诚此诗并非他的原创,而是幼时从一位云游高人口中闻得,然而这种话谁会相信,陈威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看到江峰与何清源两人垂头丧气的模样,他的心中还是有说不出的痛快,毕竟这两人在先前太过张狂。
最令陈威满意的莫过于比武击败了江峰,那是在他全面处于下风,生死一线之时灵光乍现,反败为胜,身体内巨大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这是吟诗作对所永远不体会不到的快感和刺激。
陈威在事后才了解到,江峰师出高人,其师父早年为大内高手,后选择云游四海,最终落脚于武当山。那正是其出道的地方,据说当年在中原一带几无敌手。江峰作为此人的弟子,武功自是不容小觑。
陈威今日虽然侥幸赢得江峰,但是夏公子却告诉他:“江华真正的本领不在拳脚,而在剑术,今日比武,所幸两人切磋的是拳脚,若是比剑,你恐怕在一招之内就会落败。”
沈约告诉陈威:“江峰的师父是一位剑术高手,虽然只教过他一年,然而众所周知,能够跟着这位高人学习上一年的,定然在剑术方面有着非凡的造诣,况且极有可能得到了这位高人的真传。”
陈威问道:“不知这位高人叫什么名字?”
沈约答道:“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自称玄阳真人。”
陈威说道:“这倒很像是一个道士的名字。”
“他当年就是一位道士,后来凡心未尽,醉心于权贵,故而入宫成为一名侍卫总管。然而五年之后,他厌倦了宫里的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也看透了凡俗权贵的真实面貌,毅然离去,云游四海之后才发现,武当是他真正的归途。”沈约如是说道。
陈威感叹道:“原来如此,江峰要是有他师父一半的境界和觉悟,也就不会如此争强好胜了。”
沈约说道:“”谁说不是呢,不巧的是江峰拜入玄阳真人门下时,正是这位高人处于心高气傲的时候,江峰也许正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陈威说道:“你说江峰会不会再来找我比试?”
沈约回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江峰此人气量极小,今日在你手中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绝不会善罢甘休。况且还是在聚仙楼,在你扬名立万的同时,他自然成为众人嬉笑嘲弄的对象,因为你正是踩在他的身上迎来万人的崇拜。既然拳脚上他输给了你,那他肯定会找你比剑,到那时,他所代表的可就不仅仅是他自己,更重要的是代表他的师父,而在剑术上你恐怕是没有机会赢他的,因此我劝你往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尽量少出门为妙。”
陈威却满不在乎地说道:“他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厉害吗?我为何觉得他的内力稀疏平常的很,不过是发蛮力罢了。”
沈约说道:“你要是这样想就错了,今日江峰之所以输给你,一来是因为轻敌——谁叫你过去一直以软弱的一面示人呢,二来则是因为今日的诗会由长公主坐镇,殿下代表了皇家的威仪,江峰知道虽然长公主乐于看到比武,但倘若自己出手过重造成了伤亡或是对长厅的破坏,那岂不是对皇室的不敬?”
陈威想想了想说道:“原来如此,我就在想,当时为何他在几个招式上明明可以置我于死地,却在最后一刻变得软绵无力,原来是生怕得罪了长公主呀!”
沈约说道:“你知道这一点就好,不过你最后那两个招式倒是漂亮的很,估计江峰也没料到你会留有这样的两招,与你之前出的招数可全然不是一个水准,那是什么招数?可否告知一二?”
陈威说道:“那叫咏春拳,可惜我只学得一个皮毛,不然任凭江峰有多厉害,我也不会惧怕。”
沈约疑惑道:“咏春?这是哪个门派的武功?怎么从未听说过?”
陈威笑道:“沈兄看来对各派武功涉猎甚广呀!”
沈约却笑道:“哪里哪里,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对了,很快就是令尊六十大寿,在下本想亲自登门祝寿,怎奈有要事在身,三天后将往辽东料理一些事,只能回头再登门叨扰了。还望陈兄代为转告!”
陈威欣然道:“无妨无妨,回头你我再喝个痛快!”
两人在桥头告别。
不知为何,陈威对这个沈约有说不出的好感,既想好友,又像兄长。
陈威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聚仙楼,外观依旧与寻常的酒楼没多大区别,只不过占地更广一些罢了,但陈威从里面走出来之后,明显的感觉到,这座楼似乎也在盯着自己看,聚仙楼似乎变成了一个有感知力的怪物一般。三层楼代表着三个阶层,三种截然不同的人。
一楼的商贩只会偶尔仰头看看二楼,但绝不敢轻易上楼;二楼的官绅从不屑于看一眼一楼的商人,然而他们会偶尔以极其谦卑恭敬的神态向三楼行注目礼;很少有人知道三楼究竟聚了些什么人。
当然,平民大众进不到这座楼里,他们只能在远处眺望它,小声议论着这座楼里发生的故事,捕捉从聚仙楼发出的一条条信息,而近日陈威的名字飞出了这座楼,充盈了这些人的心灵世界。
当长厅的少年少女们慢慢散去之后,长公主拿着陈威手书的诗歌,反复吟诵着其中的诗句,轻盈地向三楼走去。
陈威离开聚仙楼楼后匆忙回家,离家已有三个时辰,恐怕早已穿帮。
当他回到陈府门前,不敢第一时间进入,不住地往里张望。这时,陈七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见少爷仍旧穿着药童的粗衣布袄,陈七向外走出去,边走边说道:“你这小厮,怎么现在才来,陈陵公子还等着换药呢!”说着把陈威迎进门去。
两个门吏没有细看陈威主仆一眼,他们自然而然地认定此人是个药桶无疑,再加上陈威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却也不好辨认。
回到屋里,真正的药童还躺在床上熟睡不醒,主仆二人也不多说,换回了原来的形装,然后摇醒了药童,药童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陈七吆喝道:“时间不早了,兄弟,该起床了!”
药童疑惑道:“我这是在哪里呀?师父呢?”
陈七说道:“你师父已由我们送回,听说你睡得很香,老先生不忍心把你叫醒,自个儿先回去了。”
药童慌忙爬起床来向外奔去,一边跑一边说道:“我得赶紧回去,师父从不允许我睡懒觉,今日为何会如此宽容?而且还是大白天?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解释一下。”
陈威和陈七主仆二人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原来陈七提前在药童的茶水中下了蒙汗药,让药童拌作陈威的样子躺在床上,陈威则来了一招金蝉脱壳,骗过了陈府众人的耳目。
饶是如此,他还是逃不过明日的课堂。
当夜,陈威照例在深夜时分去往那座荒凉的小院中,父亲果然又在练剑,不过与昨夜不同,今夜他出招的动作明显比之前放慢了不少,陈威能够清楚地看清一招一式,只有在这样的慢节奏中,陈威才真正读出父亲剑法要诀之一二,虽然出剑较慢,却变化莫测,气象万千。
他在心中暗想,不知父亲的武艺比起江峰的师父如何?倘若两人不相上下,则只要自己每日认真揣摩父亲的剑法,学个七成,他日相见,也就不必惧怕江峰了,可是偷学又能学到多少,岂能与受过系统教育的名门正宗相抗衡?想到这里,他真恨不能冲过去求父亲收自己为徒,然而考虑到父亲对于儿子的偏见,他还是忍住了一时的冲动,若扰了父亲的兴致。非被打断腿不可,他可不愿和陈陵一样成为难兄难弟。
父亲将一套剑法以分解性的动作演示完后,之后加快了速度,又练了一遍,到第三遍出手时,陈威完全应接不暇,看不出剑在哪里,人在哪里,只有光影在飞舞,人剑在流转,这样的剑法陈威恐怕练个三年五载也无法望其项背,想到这里,他顿时生出一种惆怅之感,看来这辈子要当个高手是不可能了。
第二天,范先生一大清早就来到书房,他命陈七去叫醒少爷。
此时正是陈威酣眠之时,听到陈七的叫唤声,他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陈七无奈,老爷可是下过死命令,宁可得罪了恶少爷,也切不可怠慢了老先生,想到这里,他硬着头皮掀掉了少爷的被子。
陈威打了个激灵,坐起身来一脚踹开陈七,喝道:“狗东西,居然敢掀本少爷的被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
陈七哭哭啼啼道:“少爷,先生已经到了,你还是起来去念书吧!”
陈威怒道:“先生怎么了?本少爷还不想上这个课呢!”他冲着窗外吵嚷,分明是说给先生听的。
气发完后他还是起床了,毕竟经过陈七的一番折腾,他已经睡意全无。虽然很心疼陈七,然而看看陈七那贱贱的眼神,仅有的一点同情心早就烟消云散。
云儿进屋为他更衣,他还不忘调戏一番,让云儿很是羞涩,当然这种调戏也仅限于言语之间,在做人方面陈威还是有自己底线的——他自认是个正人君子,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时试探先生的耐心。
等到他觉得把时间耗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吞吞地晃悠到书房,先生正板着一副面孔等待着他,陈威则对先生的愤怒熟视无睹,找到自己的位置,向先生拱拱手,敷衍地说道:“先生好!”
老先生强压住自己的怒火,说道:“你先站起来,老夫今日是第一次给你上课,要先考考你,答对了你才能坐下!”
陈威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他愣了一下:我怎么像个小学生似的那么听话,这还是叛逆的我吗?
然而心想:这老先生究竟有何本事能难住自己?毕竟他在前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说不定他的学问还赶不上我,且看他耍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