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
柳不语晃晃悠悠的往酒鼎楼走去,一脸懒散,小钰和梅姐的事都有了着落,柳不语只觉得身上一轻,别提多舒畅了,而贾家宴会,柳不语压根没放在心上,若不是昨日何伯的叮嘱,柳不语宁愿在院里多练会拳脚。
街上叫卖的小贩扛着草木棒到处转悠,草木棒上只剩着一串孤零零的冰糖葫芦,柳不语从怀中摸索出了几文钱将冰糖葫芦买下,咬上了一口,只觉得丝丝甜味入心间,虽然不久之前才吃过,可柳不语觉得离那时已经过了沧海桑田。
“道长且慢!”一道稚嫩的声音在柳不语身后响起。
柳不语拿着糖葫芦转身,一看叫自己原来是一个头戴方帽的孩子。
孩子脸肉嘟嘟的,坐下骑着一头角有三尺多长的水牛,文绉绉的说道:“前面的道长,圣人有云,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
柳不语听着这些话有些耳熟,随即想起自己在文老头那背过,可柳不语对这君子之道从没上心,也觉得扯不上关系,虽然疑惑,但柳不语也觉得这孩子有些意思,便接话茬问道:“敢问小先生有何指教?”
小孩学着老学究的模样摸了摸胡子,可那乳臭未干的脸上半根毛也没有,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圣人说过,君子之道有四,而我王金榜却觉得有五,其一,君子不责人所不及,其二,君子不强人所不能,其三,君子不苦人所不好,其四,君子不藐人所不成,至于这其五嘛,君子必将最后一串糖葫芦留给一旁的小孩。”说完王金榜流着口水盯着柳不语手中的冰糖葫芦。
柳不语哭笑不得的将冰糖葫芦递了过去,实在没想到这孩子为了讨串冰糖葫芦吃能扯出这么多东西。
没想到柳不语递了出去,王金榜却摇了摇头,嘴上流着口水可还是开口拒绝道:“圣人还有云,不食嗟来之食…”可话还没说完,王金榜就被柳不语用冰糖葫芦堵上了嘴。
“你这些话谁教的?”柳不语好奇的问道。
王金榜舔着糖葫芦得意的说道:“当然是我师父,我遇到师父前,总喜欢直白的跟人讨要东西,可师父觉得我这样实在太丢人,便教了我一些话,好让我既讨了东西也不会丢了面子。”
“那你师父呢?”
说到这,王金榜愤愤不平的挥着拳头说道:“师父才进城就把我一人扔下了,还让我去那酒鼎楼里应付一群大人,自己却跑去吃东西,着实可恶。”
说着说着,王金榜就开始在柳不语面前控诉起了师父的过错,说的义愤填膺,可柳不语听在耳中也只觉得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时间不仅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家伙师父大概是忍不了他的碎碎念这才找借口溜走的吧?
看着王金榜那肉嘟嘟的脸,柳不语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说道:“好啦!好啦!我也要去酒鼎楼,不如你我同行?”
王金榜一听终于不用一个人,揉着脸上的指印说道:“看在你陪我去酒鼎楼的份上,捏我脸的事就不与你计较了。”说着王金榜开心拍了水牛一下,大声叫到:“走咯!”
一路上
王金榜总能语出惊人,时不时还会蹦出几句天马行空的话让柳不语摸不着头脑,而王金榜坐下的水牛也不知是什么奇物,不用王金榜指路,就能不紧不慢的跟在柳不语身边走着,引来了无数目光。
不多两人就到了酒鼎楼外。
柳不语朝酒楼望去,整座酒楼雕梁画栋,就连两扇大门都没放过,一排排红灯笼挂起,好不奢侈。
而王金榜看着酒楼只说了一个字,“俗!”
酒鼎楼外站着各色娇艳侍女,侍女中身姿挺拔的站着头戴流云冠的罗涛海,罗涛海一眼便看见了背着横刀的道士走来,眼神变的有些阴沉。
柳不语对这流云冠男子的眼神有些不解,微微的皱起了剑眉。
一旁的王金榜拍了拍水牛的头颅,水牛便听话的低下了头,王金榜从水牛的脖子上滑下,伸手将请帖递在了罗涛海手中,罗涛海接过请帖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心中一惊,不免抬头多看了王金榜两眼,随即高声喝道:“春秋书院,赢先生到。”
声音嘹亮,传入楼内。
春秋书院几字也让柳不语一惊,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是从书院来的,小小年纪便在春秋书院,连柳不语一个常年混迹山林的道士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王金榜早就习惯了周围惊讶的眼神,毫不在乎的转身对着酒楼伙计说道:“我家牛伯可不挑食,你就喂些灵芝人参便好,要是这酒楼实在没有,牛伯也可以委屈些吃吃鲍鱼海参什么的。”
罗涛海听着王金榜说的话一阵头大,可还是对伙计点了点头,让他照办。
柳不语接着递出请帖,罗涛海神色恢复如常,看了一眼便开口喝道:“古岸郡执观,柳道长到!”
完说话
酒鼎楼两旁的路口响起了无数百姓嘈杂的议论声,左边的路上,周观沂骑着白凤马,面容俊雅,身后跟着一顶轿子和三十六位生息剑门的枯剑,声势浩大,到了酒楼,轿子中下来了一位打扮得体的姑娘,面色粉红,若不细看,柳不语都认不出那是麓山之行女扮男装的小雨儿。
而这时右边路口蛮横的冲进了一辆马车,马车由青铜为顶黑罗木所制,尽显华贵之气,马车停在了周观沂身前,车帘打开,从马车上走下三人,为首一人衣裳绣着一头模样狰狞的狡,左边一人满口黄牙,看着生息剑门的枯剑裂嘴笑了起来,跃跃欲试,而右边一人相貌平平,望着周观沂,不知在想些什么。
冤家路窄,何双狡盯着柳不语,阴测测的开骂道:“小王八蛋,终于在这遇到你了。”
酒鼎楼外气氛剑拔弩张
柳不语手扶横刀,那日在林中与何双狡交手没占到便宜,不知现在自己能不能打得过?
可柳不语正收敛心神等着何双狡出手时,何双狡却抬手对着周观沂行礼笑道:“见过世子殿下!”接着何双狡古怪的笑了两声,便率先迈步与柳不语擦肩而过进了酒楼。
柳不语握着横刀的手慢慢松开,何双狡没给机会,柳不语也不会在麓泉城里主动出手。
周观沂似乎也知道何双狡不敢动手,淡然的带着小雨儿跟柳不语打了声招呼后也走了进去。
柳不语望着周观沂那飘逸的身影,心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真没劲,还以为能打起来呢!”
王金榜摇着脑袋一脸失望,柳不语上前就给这个不怕事大的家伙一个板栗,王金榜捂着脑门也不恼,眼睛瞪着这瞧瞧那看看,活蹦乱跳拉着柳不语往酒鼎楼中走去。
躲在侍女身后的六子一看柳不语走远,才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被柳不语看到自己与罗涛海在一起,掌柜的要是知道了自己非得脱层皮不可。
六子小心翼翼的走回了罗涛海身边,心说后面的大人物可千万不能错过,得好好将脸都记下才行。
……
酒鼎楼中
伙计领着几人走进了外楼一条偏僻的小道,走着走着,柳不语就听到了楼中有流水声响,小道尽头,伙计将一道暗门打开,柳不语望去,暗门内出现了一座木桥,木桥尽头有一群摇着小船的船夫。
楼内藏了一座小湖这是柳不语如何也想不到的,这小湖中的几处水榭上,桃树梨树想交映,树下女子弹唱乐器,好不悠闲,而湖中最大的水榭上,还有一群曼妙女子正跳着妖艳的胡舞。
异常火热
柳不语与王金榜上了船,船夫轻摇木桨,小船如鱼儿向湖中游去,柳不语放眼望去,小湖四周阁楼红灯围绕,顶上无甚遮拦,抬头便看得见天上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王金榜眼睛瞟了楼内一圈,随即嗤之以鼻的说道:“画虎不成反类犬,这贾家想学苏家的水中观月楼,可只得其表不具其神,简直不伦不类。”说着王金榜指着脚下的湖水说道:“这湖明显是人挖出来的,水流不稳一点都不通透,再看看这湖上的水榭,简直是水中观月的败笔,苏家那些位为了建水中观月楼,可是请了三清观中的神仙指点,一丝不苟的将阵法给摆了出来,哪里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模仿的?”
这时
船前响起惊呼。
何双狡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一座湖中的鱼全都聚在了脚下,一行三人,便乘鱼而行,只留下船夫傻了眼。
周观沂在一旁看着皱了皱眉,身后的三十六位枯剑便拔剑而出,御剑为筏,周观沂也拉着小雨儿迈出了船,在水中踏长剑而行,两路各显神通,水榭上的人全都拍手叫好。
柳不语看的怔怔出神,心想自己何时才可以这般潇洒,御剑而行,何其了得!
可一旁的王金榜却又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皆是小道儿,驭宗那人只不过是往水里撒了些药,借着驭宗功法显摆而已,而那所谓的御剑而行,也只是靠着那三十六人形成的剑阵淌水罢了,比起江湖中的一苇渡江可差太远了,更别说与那传说中的御剑而行相比。”
柳不语看着王金榜一脸瞧不上眼的欠模样,开口调笑道:“那现在岂不是到你王金榜露一手的时候了?”
王金榜干笑了几声,想要掩饰过去,可一旁柳不语直勾勾的看着,王金榜只得脸红着说道:“我这年纪还小嘛,等我长大了再露一手也不迟。”说着王金榜在心里又数落起了师父,要是师父在,这些人哪里敢出来卖弄。
柳不语笑了笑,不再逗弄王金榜,老老实实的坐着船到了水榭。
水榭之上,一身金边白袖服的贾仲早已等待多时,上前对着王金榜低头行礼道:“请问师兄,赢先生为何不与师兄一起前来?”
本来还在埋怨师父将自己一人丢来这宴会的王金榜立马变的彬彬有礼,有模有样的还礼说道:“师父他有要事准备,这个宴会由我代师父来。”
赢先生居然没到!
贾仲眼中极其隐晦的闪过一丝恼怒,随即便很好的隐藏了起来,虽然贾仲心中愤恨,但也绝不敢对王金榜怠慢,眼前的小孩再小,也是赢先生的弟子,即使贾仲被选上,日后也是要规规矩矩的称呼王金榜一声师兄的。
贾仲望着王金榜,心中算盘打的飞快,今日办的宴会,本就是贾仲为春秋书院这座大山准备的。
春秋书院中手持治字玉板的先生才有十几位,而这些先生大多年纪不小也不愿再收徒,而剩下愿意收徒的都谨小慎微,谁都怕收了一个祸害让自己身败名裂。
而书院里的这些先生的徒弟也都是些沉迷于学问之人,想入朝做官的寥寥无几,当今圣上为了让春秋书院中这些人出来做官可谓绞尽脑汁,所以渐渐的在朝中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拜入手持治字玉板先生为师者,若愿入朝为官,入朝便是四品,而贾仲更看重的便是,朝中为官之人,六成出自书院,而自己如果拜了那位赢先生为师,在朝中好好经营,必定可以步步高升,日后权倾天下也不是不无可能。
“王师兄请!”
贾仲思绪万千的将王金榜请到上座,王金榜望了一眼贾仲衣袖遮住的手,随即转身对着柳不语做了个鬼脸,接着又变回了彬彬有礼的模样往上座走去。
贾仲毕恭毕敬的看着王金榜坐定,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柳不语亲切无比的笑道:“柳道长之名贾某如雷贯耳,我可是听说柳道长拼死才从歹人手里护住了韵儿妹妹的周全,真乃侠士也。”说着贾仲亲自将柳不语带到了席位,随后灿烂一笑的望了柳不语一眼便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柳不语从贾仲的笑脸中只感觉到了冷漠之意。
......
月已升起,时间流逝。
宴会的人渐渐来齐
明先生身旁的狄华伸手指向一处笑道:“有趣!有趣!”
明先生抬眼望去,何双狡居然避开了人独自与周观沂在角落攀谈,若不是狄华目力不凡,明先生大概也不会注意。
两人面色平静的聊了几句便回到了宴席,何双狡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明先生一旁,笑着说道:“明先生,麻烦你回去后跟三皇子说上一声,明日我有要事去做,祭祀之事恐怕不能出面了。”
明先生波澜不惊的问道:“何双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何双狡丝毫不在意明先生话中的威胁道:“明先生,我驭宗也帮了三皇子不少了,这次真是有关乎我驭宗要事,不得不离开,况且,三皇子可是请动了狄兄,这可是太平耪上的大人物,少我驭宗也没事的,告辞!”说完何双狡喝了口酒,起身离开水榭,踏鱼而去。
“这何双狡这般行事,居然还没死,明先生,你为何不让我宰了他?”狄华方才手指沾酒,就想试试驭宗弟子的心肝,可是却被明先生暗中拦下。
明先生语气低沉,听不出喜怒道:“杀他事小,可惹了整个驭宗,主子可会同时失去你跟驭宗两个助力,得不偿失,况且狄兄,你现在可不想面对卓双鹤吧?”
听到卓双鹤几字,狄华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心中有些忌惮,裂开一口黄牙笑道:“总有一天这太平榜上之人的心肝我都得挨个尝尝!”
听着狄华的话明先生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向周观沂那望了一眼,便开始闭目养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