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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匪犯

鸡鸣,拂晓。山里的清晨比山外冷清不少。

鸡舍里的公鸡啼叫了一声又一声,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喂食。它扑楞着翅膀飞上栅栏,还未站稳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脖子,下一刻就被扭断了脖子。

“呵,这鸡有够肥的,正好烤来吃了。好久没吃过鸡肉了。”

“这有一窝鸡呢,保管撑死你。”

说话的是两个汉子。山间清冷,他们却穿着短衫,两人手里钢刀上的血还未干,往下滴着。

这是一伙海盗,刚刚洗劫了这个靠海山村,村里除了还在搜砸的海盗,已经见不到活口了。

三个海盗去了别处,空余一屋子死尸。茅草屋旁立着几个破缸,只有一个形状尚是完整的,只是自底向上有一条大裂缝,上面盖着板,堆着几个小翁。一只眼睛透过裂缝看向外面,眼里满是惊恐。

此时的钱塘府,尚未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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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人听闻的消息是一个砍柴的带进城的。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城,脚步不稳撞了不少摊子。摊主找他理论的时候就听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询问之下,那个樵夫见鬼一般嚎道:

“屠村了!海盗屠村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这一句话听得人心里发寒,行人带着这个樵夫到了钱塘府衙将事一说,这个府衙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何知府沉默了好久,才让人把樵夫带下去。

接着整件事如瘟疫一般,不到一天传遍了整个钱塘府!

韩云生急急忙忙找到了刘晟,见面就是:“你听说了吗?”

刘晟点点头:“现在没人不知道。”

“这帮畜牲!天杀的!他妈的还是不是人!”

刘晟给他到了杯水,韩云生结果一口喝了,手紧握着杯子不住地抖。刘晟看在眼里一把抓过,那手握的太紧,他不得不掰开才将杯子拿出来。

“我知道你很生气。”他说:“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任谁都看不下去。”

“你不气吗?”

刘晟顿了一会,摇摇头道:“不气。”

韩云生知道他不是没人性的那种人。

“严阔呢?”他问刘晟。

“他是这的捕头,理应去处理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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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阔领着人赶到了村子,大老远的就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气,身后一行人不觉地慢了脚步,只有他还在往前走。

“都跟上,死都死了,还怕什么。”他道。

“就是都死了,才怕。”

“海盗已经走了,如果我们不来,那这一村子的无辜者就没人给他们收尸了,你们想让他们成孤魂野鬼?”

一行人听得这番话,底气足了不少,一个个也都跟上了。

惨象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严重,一路过去全是血,所见之处没有一处不是红的,地上散乱着杂物,还有几处篝火余烬,边上散着骨头。

“六子”严阔道:“带几个人搜搜,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还能有吗?”六子望着眼前的惨象。

“希望吧,让你们带着狗就是为了这个。别磨叽,快去,能救一人是一人。”

“是。”

到处都是血,入眼的是血,脚下踩的也是血,闻到的还是血。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大人小孩,老人妇女,很多人临死也没阖目,空洞的眼神也不知望着什么。

六子牵着狗绳,任凭狗随意地拽着他走。地上的那些尸体倘若活着,只是一个个朴实的农民,这本该是他们寻常的一天,却再也过不了了。六子现在不再害怕了,内心里只有悲愤。那只狗前肢伏在地上很认真地闻着。

“闻吧,闻吧。不会有活的了,不会了……”六子心想。

这时狗像是发现了什么,拽着六子往一处房子去,房子的一角立着几个大缸,大部分都是只剩半幅残躯,唯有一个还算完好,只是底下裂了一条缝。狗正对着那只缸不停地吠着。

“六子,是发现什么了?”有人问。

“应该吧。”六子一边回答,一边小心地迈着步子靠近那只缸。

“有人吗?”他问:“我是钱塘府的衙差,不要怕。”

缸内传出几声敲击声,有人!六子赶忙上前搬开压在缸上的杂物,缸内一个小孩子缩在里面,瞪着大眼看着他。

“不怕,贼人走了,不怕啊。”他一边说,一边抱出孩子。孩子许是缩的太久,腿上已没了力气,只是瘫坐在地上。

“就剩你一个人了吗?”六子小心翼翼地问。

孩子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房屋。猛地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跑进屋内,嘴里大喊着“娘!”,随后屋内传来了凄厉的尖叫。

周围的汉子也听见了这凄厉的声音,闻者莫不默默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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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村,经查,除一孩童幸免,余者全部遇难。府内的一些人自发地去帮忙收敛尸体了。”严阔汇报。

何知府沉默了半刻,缓缓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严阔”何知府突然喊住他。

“大人,何事?”

“你觉得本府做错过什么吗?”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屠村,这难道不是上天对我何某的惩罚吗!”说完这句话,何知府无力地瘫坐在椅上。

“就这么没了,没了……”说到最后何知府已经掩面痛哭。

“大人,节哀。”严阔揖个礼,离开了公案房。

出了府衙,路上所见之人皆都面露哀色,往日热闹的叫卖声已经听不到了。买菜的,买肉的到了铺子说要买多少,卖菜的,卖肉的只是称斤了事。街上人很多,却安静无比。

严阔去临江楼。此时的临江楼也是空空荡荡,根本没什么人来,丁明琢在一楼埋头整理账簿。

“没什么生意啊。”严阔说。

“你来啦,坐,来人,沏壶茶来,拿些点心。”

“不用,我就是过来坐坐。”

“要得。”

“我一路走来,街上也是这般死沉。”

“应该是怕了吧,屠村这样的事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得亏是住在这城里,否则不好说啊。今天我手下的人来报,说是城外的住户大都往这赶,也是担心海盗哪天会杀到他们家门前。”

“钱塘府再大,也挤不下这么多人啊。”

“是啊,可是现在人心惶惶,谁会考虑这些,都是些平民百姓,只是想过着安生日子,没想到碰上这种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还是丁明琢先说了:“衙门里什么安排?”

“还能有什么安排,指望我们几个捕快去剿海盗?东海卫都没能剿个干净。何知府现在跟丢了魂似的,丝毫不见作为。”

“此事我已派人传信于王指挥,很快就会上达天听。”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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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卫的士兵正紧锣密鼓地整备。

李家村屠村一事传至东海卫后,卫所指挥随即下令各部分散驻扎于沿海各处,以防贼寇再犯。此一举虽无大用,却也是安定民心。

李明钰此刻正坐在在帐内。事发后他并没有召集各部议事,而是直接下了命令。帐帘被掀开,进来一人。

“李指挥。”那人道。

“何辅来了,坐吧。”

这个何辅是东海卫的参军。虽非军旅出身,但在军事上也有一定的见地,身为文人,且任参军一职,但从不乱插手任何政务,倒是深得军中将领敬佩。

“李指挥召我何事?”

“何辅,你对海盗屠村一事怎么看。”

“李指挥此言何意?”

“李家村那一片我看过,地势良好,我们在那设有警哨,而从传来的消息看,海盗好像避开了警哨潜入山村。”

“也可能是事先探查过,绕道而袭。”

“这点我也想过,但海盗屠村后撤离迅速,显然船只停泊很近。那片海域呈一块月牙形,警哨就设在凹面处,来往船只绝对逃不过。”

何辅刚想说海盗不一定立刻坐船走了,也可能遁入山林小部分撤离。但细想之下觉得根本没可能,要是如此,这便是一场有计划的袭击,海盗行事只为利,遇事裁决也向来是随机应变,有计划的劫一个山村,实在想不通。

但是,想到这何辅注意到一件事:海盗劫一座山村是为了什么,海上货船难道比不上穷苦人家得的利多?

何辅越想越觉得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听得李明钰说道:

“何辅也觉得我们这里面有内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