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板的生意真好，看来今年要发啊。”郑道在空气中嗅了嗅，笑着调侃道，“我感觉空前中都飘着着金钱的味道。”
齐小薇却笑不出来，叹了口气道：“发什么啊，今年能保本就万幸了。”
郑道感觉齐小薇不像是谦虚，像是真遇到麻烦了：“出什么事了吗？”
齐小薇摇摇头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她注意到了郑道身边的张清芳，见她和郑道眉眼有六七分相似，便笑着问好：“这位是郑老板的母亲吧？这家店是我跟我老公开的，我叫齐小薇，见到你很高兴。”
张清芳暗暗称奇，这女老板眼力真好，我都没自报家门，她就猜到我是谁了，呵呵笑道：“齐老板，好眼力。我是郑道的妈妈，我叫张清芳，我们是过来拿货的。”
齐小薇微笑道：“欢迎欢迎。货早就准备好了，你们随时可以拉走。对了，郑老板。我这里还有一批货需要处理，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郑道想也没想地道：“当然。”
齐小薇连忙道：“你们跟我来。”她将郑道他们带到墙角，指着挂着几条长裤道：“就是这几条裤子。我实话跟你们说吧，这是刚生产出来的新裤子，但现在我们只能便宜处理。这种裤子批发价最起码都要35，我可以便宜处理给你们。”
郑道听到刚刚生产出来的裤子要便宜处理，有些奇怪：“这些裤子是怎么回事？是质量有问题，还是错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所谓错版是指服装厂接受订单后，生产处理的版型或颜色跟客户要求不一样，客户拒接接受。这时候服装厂就只能便宜处理给批发商，价格自然非常低，甚至远远低于生产成本。
齐小薇叹了口气，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两个月前，齐小薇和老公接到了一个50万的女式休闲裤订单。客户向工厂下订单的时候，一般是交30%的订金；但很多时候工厂看到订单大，会做出一些让步，只收20%或10%的定金。齐小薇他们这次就是如此。对方坚持只付10%的定金，齐小薇和老公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没想到这批裤子生产出来后，根本联系不上客户，对方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如果这批休闲裤是今年的新款，那齐小薇还能将裤子挂在档口卖；但这批货是去年的爆款，放在今年就属于过时产品，根本卖不动。
就在齐小薇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客户找上门，提出以10万的价格收购这批裤子。这个价格实在太低，要是以这个价格出售，齐小薇他们要亏十多万。齐小薇老公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手里有裤子要出售，就把事情跟朋友说了。
朋友告诉齐小薇老公，这其实是一种套路，有些骗子在订货后，故意跑单不提货，然后叫上几个托围在工厂门口收这批积压的货物，把价钱压得低低的。很多工厂因为资金压在货上，无法周转，为了接新单组织生产，就只能将积压的货物便宜处理。如此一来，骗子就能以为远远低于成本的价格拿到货。
齐小薇和老公简直气得吐血，他们不甘心被对方耍，就将裤子挂在店里卖。可这些裤子是去年的爆款，挂在店里是无人问津。
郑道知道这种套路不光国内有客户搞，国外客户也有人这么干。一些外国贸易公司在中国订货，等工厂将服装加工出来后，他们直接跑单不提货，然后通过另外注册的贸易公司找工厂，要求低价将货物全吃。他们订的服装是欧版，国人身材穿不了，在国内根本卖不动。服装厂毫无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要处理掉就行，价格要多低有多低。
郑道拿起一条挂着的裤子，将其提在手中，慢慢观察裤子的版型和做工。这条裤子版形和做工都相当不错，是去年和前年最为流行的铅笔裤，修身提臀，腿长腿细的女孩穿起来特别特别显身材，也特别好看。
郑道将手中的裤子重新挂在墙上，将其他三个版型的裤子取下来，细细查看。这三条裤子跟刚才那条是同一系列，版型是一样的，就是颜色和细节上略微有些差别。
这个系列的裤子设计相当出色，应该是仿国外大品牌的产物。这批裤子今年之所以卖不动，主要是铅笔裤的风潮已经过去，今年不流行了。如果放在前两年，客户肯定是抢着要。不过青州铅笔裤的流行风潮还没有过去，这批裤子在青州是卖得动的。下单订这批货的骗子，应该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将目标瞄准了三四线城市。
其实这批货除了往青州这样的二三线城市销售，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处理，就是将这批裤子进行改造，让这批裤子重新追上时尚潮流。
郑道没有急着表露自己的想法，不动声色地道：“我跟我妈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他压低声音对张清芳道：“妈，我们出去说。”
张清芳知道郑道极有主意，这么说肯定是有什么想法，便和郑道走出了小薇。
郑道在批发城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压低声道：“妈，这批货我们可以全吃。”
张清芳一怔：“这批货就四个款式，两万的货，这么多货我们肯定消化不了。”
郑道信心十足地道：“这批裤子版型和质量都可以，就是稍微有点过时。铅笔裤在我们青州还是卖得动的。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对裤子进行改造，让这批裤子重新变得新潮起来。国内很快就会兴起九分裤、七分裤的风潮，我们只要将裤子裁成九分裤、七分裤，这批裤子就变成最新潮的裤子，到时候会很好销的。”
张清芳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很快会流行九分裤、七分裤？”
郑道淡淡一笑：时尚潮流是一条完整的食物链，处在食物链顶端的是欧美国家，主要是法国、美国、英国和意大利，接下来是第二梯队的国家和地区，在亚洲主要是东瀛和港台；我们属于第三梯度。时尚潮流的流动过程是这样的，欧美设计师在四大时装周公布创意，在欧美带起流行趋势，这种趋势很快会传到东瀛、香江等地方，接下来传到内地。而到了内地这种流行趋势会先在羊城兴起，然后传到北平、魔都和临安等地方，接下来是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线城市，一级一级往下传。
七分裤和九分裤去年开始在欧美流行，这股潮流今年已经刮到香江，前些天我在网上看到新闻说，今年香江很多女孩抛弃裙装，穿上了七分裤和露背装。这股潮流很快会蔓延到内地，并会席卷整个青江。我们要是把这批货吃下，改造成九分裤和七分裤，就正好赶上这波潮流，可以轻松脱手，赚3，40万不成问题。”
张清芳眼中精光闪动，兴奋地道：“好，那我们把这批货吃下来。”又道：“你刚才说，羊城流行七分裤和露背装，那我们应该在吃点露背装啊！”
郑道竖起大拇指：“老妈，高，实在是高！”
回到小薇，郑道不动声色地道：“齐老板，这四个版怎么拿？”
齐小薇用计算器按了一个“20”，亮给郑道看：“如果你们全吃，这个价格。”
“齐老板，这批货是去年流行的款式，而且量这么大，这个价实在太高。这么高的价格吃这么大一批货，对我们来说风险太大。”郑道摇摇头，接过计算器，按了个“15”，放到齐小薇手中，“如果是这个价格，我们可以赌一把，吃下这批货。”
齐小薇皱眉道：“郑老板，这个价实在太低，真没办法。”
郑道信心十足地道：“齐老板，你这批裤子是去年的旧款，量又特别大。要是不尽快处理掉，等到了明年，恐怕只能以几块钱的价格处理，甚至称斤卖。对我们来说，吃这么大一批货，风险真的特别大。要是以这么高的价格吃下去，却卖不动，那我们就亏大了。”
张清芳按照和郑道的约定开始玩套路：“儿子，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批货我真的有点没底。做尾货很多时候要靠运气，有时候吃的货明明款式和质量都很好，价格也很便宜，但就是卖不动。前年你老爸贪便宜吃了几万件棉服，50元吃进，卖98，结果只卖了一万多件，去年10块钱甩卖才将货甩完，亏了不少钱。我觉得还是稳妥点比较好，我们少进点，进两三千件就行了。”
齐小薇知道郑道跟张清芳是在唱红白脸，但她清楚郑道说的是真的，以15元的价格甩卖会亏十多万，但这批货是过时款很难处理，拖得越久贬值得越厉害，等到明年就只能几块钱处理了，她最终咬了咬牙：“那好吧，就按你们说的来。”
郑道眉开眼笑道：“那我们就定了，一会儿我去联系卡车，明天到厂里拉货。”
齐小薇见郑道笑得跟狐狸似的，气哼哼地道：“郑老板，你们倒是捡了大便宜。我们可就惨了，这批货亏了十多万呢！”
郑道哈哈笑道：“我们也是在赌博，风险很大的，要是赌赢，那我们就赚了；要是赌输，我们亏得可能比你还惨。齐老板不要愁容满面的，我给你个好消息，保管你眉开眼笑。”
齐小薇轻“哼”一声：“什么好消息啊？”
郑道压低声音道：“我给你说过，我们家是纺织厂的。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厂是青州最大的纺织厂，在整个青江省也排得上号。隔些日子，我们厂会处理一批库存精梳棉，价格非常便宜。不知道齐老板有没有兴趣？”
库存布和市场上流通的新布差价很大，有些面料正价是50元一米，库存布处理的时候只要10元，一万米下来有40万元的差价。要是能弄到好的库存布，那等于是白捡钱。齐小薇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成色怎么样？
郑道微微点头：“上好的精梳棉，从20支到60支都有。”
齐小薇果然眉开眼笑了：“郑老板够意思，今天晚上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