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二点的时候,三辆青州牌照的卡车开进四季青停车场。司机们停好车,从车上下来,跟郑道和张清芳打招呼。三个司机原来都是青纺厂汽车队的,90年代中期他们下海,做起了运输生意。
郑道跟三位司机寒暄两句,将朱二他们从车上叫下来。朱二他们都是青纺厂的青工,基本上都从事搬运以及机器维修类的体力工作,一个个身强力壮,带着彪悍气。郑道跟他们聊了两句,就带着众人到附近找了家餐馆,简单吃了顿饭。
酒足饭饱后,郑道让张清芳和司机在停车场休息,他带着十个小伙子到四季青搬货。朱二他们在青纺厂本来就是干力气活的,拥有丰富的搬运经验。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将二十多万货全搬上了卡车。
随后,齐小薇开着帕萨特,带着三辆卡车向城郊的工厂飞速开去。
没过多久,卡车开到了城郊的工业区,四周到场都是标准化的白色厂房。卡车跟着齐小薇开进一片厂区,在一栋白色的小楼前停住。齐小薇打开车门,冲着小楼喊了两声。很快从小楼里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满脸笑容的朝这边走来。
郑道认识中年男子,正是齐小薇的老公李亚伟。他打卡车门,走车上下来,拍了拍车厢,将朱二他们叫了下来,让他们准备搬货。
齐小薇简单跟李亚伟交谈了两句,带着他灿烂的笑容走了过来。她为双方作介绍:“这是我老公李亚伟。这位就是我给说说过的郑老板,这位是郑老板的母亲。”
郑道笑着伸出右手道:“李老板,久仰大名。我听别人说,齐小薇老公李亚伟是一等一的能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算是如愿以偿了。”
“郑老板客气了,我算什么能人啊,郑老板才是真正的能人。你给我们档口出主意,搞穿版模特,可帮了我们大忙。我一直都想见见郑老板,跟可惜没有机会。今天一见,郑老板果然名不虚传。”李亚伟热情地抓着郑道的右手,用力摇了摇,溢美之词张口就来。
“李老板见笑了,你不但事业有成,还找到了齐小薇这样的贤内助,这才令人羡慕!”郑道表现得很谦虚,“我向你多取经才是。”
齐小薇笑着调侃道:“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我都肉麻死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办公室坐坐。有什么话到了办公室再说。”
李亚伟笑着道:“不知道郑老板对茶有没有兴趣,我那里有上好的雨前龙井。”
郑道摆摆手道:“办公室就不去了。货在哪里?我们直接装货。”
李亚伟道:“还是坐一会儿吧,天气这么热,吹风扇,喝点茶,免得中暑。”
郑道神情严肃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喝茶,今天就算了。我就直说了,我们从你们手里接这批货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如果不尽快拉走,那我们可能没办法将这批货带出临安。”
李亚东微微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道不紧不慢地道:“我给你讲件真事吧,我有个朋友跟你们一样是开服装厂的,去年遇到了跟你们相同的麻烦,有人下了几十万的单,但跑单不要了。紧接着,有人主动上门,提出以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购。我朋友跟你们一样,很快发现他们是一伙的。我朋友非常气愤,坚决不卖给他们,找了个做尾货的朋友,将这批货处理给他。当那个做尾货的将货从厂里拉出厂后不久,就被一群地痞流氓堵在了公路上,坚决不让卡车走,并发出死亡威胁。那个做尾货的是外地人,不敢招惹流氓,只能将服装拉回工厂,把货退给我朋友。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我朋友实在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我这次过来虽然带了些人来,但这里毕竟是临安,要是对方人比我们多,那我能怎么办?只能把货拉回来,退给你们。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必须马上装货,装完后马上就走,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临安。”
齐小薇大惊失色,刚才她看到朱二他们从车上下来,黑压压一片,她还觉得奇怪,郑道带这么多人是想干什么,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亚东脸色微变,知道郑道不是开玩笑,以那些人的无耻程度,真有可能这么干,连忙道:“那我也不矫情了,以后我们有机会喝茶。现在你们跟我来。”
郑道冲朱二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向仓库走去。
来到仓库,郑道就看到了堆放在仓库一角的货物。这批货就是郑道他们的货,都已经打包装箱。郑道从中随意取出十只纸箱,将纸箱打开,让朱二他们清点,看每箱有多少件。
客户被服装批发商坑的事在服装圈非常普遍,可以说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客人拿到的货数量不对、版不对、码不对、色不对……尤其是那些没有经验的客户,他们不知道要拆开包看货,或者拆开只随便看了上面几件,就交钱就走人,结果拿回去的是一堆垃圾。
郑道跟李亚伟和齐小薇两口子合作多年,对他们的人品是绝对信任,相信他们不会干这种事。只是该有的流程还是必须有,否则出了问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十个纸箱清点后,不多不少,都是五十条,也没有滥竽充数的次品。
郑道示意朱二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搬货,而他则在仓库清点货物。
朱二他们立刻开足马力,飞快地往卡车上搬货。不到十分钟将二万五条裤子全部装车。随后,司机立即发动引擎,驾驶汽车往石城方向开去。
汽车顺着公路向前开了不到两公里,迎面开来两辆面包车,挡住了郑道他们的去路。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个彪形大汉,迈步便朝郑道他们走来!
个大汉都是清一色的光头,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领头的光头脸上有道疤,身高体壮,一脸横肉,胳膊上全是肌肉疙瘩,一看就是道上混得。刀疤脸走到卡车旁边,用力拍了拍车门,杀气腾腾地道:“给我下来。”
七个手下层次分明的站在刀疤脸的身后,一个个抱着膀子,杀气腾腾地盯着郑道他们。白鸽光头虽然一言不发,但浑身散发出来的凶悍之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郑道眉头微微一皱,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从车上下来,作出害怕的样子,色厉内荏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是想打劫吗?我告诉你们现在国家在打击车匪路霸,公安部已经下文件了,遇到车匪路霸可以当场击毙。”
刀疤脸见郑道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满脸惊慌,以为他是初入江湖的菜鸟,把眼一瞪,恶狠狠地道:“小子,你吓唬谁呢!你虎爷爷出来混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实话告诉你,你车上的货是我们的,赶紧把货给我们送回去!不然你我们就在这儿挖个坑,把你埋了。”
郑道惊恐地道:“车上没有你们的货,这些货是我们从四季青进的尾货,还有就是亚伟厂跑单后剩下的裤子。这些货我都是给了钱的,怎么会是你的呢,你搞错了吧?”
刀疤脸冷哼一声:“亚伟厂的这批裤子就是我们的,赶紧给我拉回去。”
郑道满脸无辜地道:“我不知道你们跟亚伟厂有什么矛盾,这跟我没关系啊。这些裤子我是给了钱,是我从李亚伟他们手中买的。你跟李亚伟他们有矛盾,有纠纷,应该去找李亚伟他们啊,怎么跑了找我?这根本不管我的事啊!”
刀疤脸一把抓住郑道的衣领,瞪着铜铃似的眼睛,仿佛要吃人似的:“少他么废话,让你拉回去就给我拉回去,否则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郑道冷冷一笑,扯着嗓子喊道:“朱二,抄家伙,有人想抢我们的货!”
伴随着一阵“咣当”声,在车厢里等候多时的朱二他们抄起钢管,从车厢里跳出来,杀青腾腾地围过来。朱二他们都是厂里的搬运工,都身强力壮。当他们手握钢管,围过来后,气势十分惊人。光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惊慌失措地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郑道冷笑道:“你不是说要把我埋在这里嘛?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来埋啊!”
刀疤脸头知道今天是栽了,自己就带了七个人,手里还没武器,对方有三十来个人,手里都有钢管,要是真打起来,对方肯定不会有什么事,自己的人估计会全躺下。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赶忙赔笑道:“兄弟,这是误会!我们找的不是你们!我们找的是几个东北人,他们把我们的货抢了!我们是来找他们的,不是找你们的。”
“误会,真的是误会吗?”郑道盯着刀疤脸,嘲讽道,“你刚才说,亚伟厂的这批裤子是你们的,我们这批货就是从亚伟厂买的,你确定没有搞错?确定这批货不是亚伟厂帮你们生产,然后便宜处理给我们的?”
刀疤脸赔笑道:“真不是,亚伟厂生产的裤子那么多,不可能都是我们的。你们这批货真不是我们的,真的只是误会。今天这事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没有搞清楚,我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们一马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郑道不可能真把这些人怎么样,不想跟他们废话,很不耐烦地摆摆手:“既然是误会,那就这样吧,你们可以走了。”
刀疤脸微微松了口气,带着七个小弟从快步向面包车走去。他们打开车门,进入车厢后,司机迅速发动引擎,开着面包车逃命似的溜走了。不过在逃离之时,刀疤脸打开窗户,丢了一句狠话:“娘希匹,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看着面包车飞奔而去,郑道目光闪了闪:“大家赶紧上车,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卡车迅速启动,以最快的速度沿向着石城方向飞驰。一路上郑道的心始终是悬着的,担心对方纠集到足够多人手后,会驾车追过来,毕竟自己把这批货货拉走,那他们给小薇的5万块定金就等于打水漂了。
直到卡车开出临安,进入湖州地界,郑道才彻底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