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芳火急火燎的回到家里，进门就看到吴则身上穿着围兜，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一大盘黄焖鸡走出厨房。
她见到这一幕，心里莫名的流淌过一股暖流，心中的焦躁不安瞬间熄灭了。
整个人突然变得很平静。
“什么时候回来？”
“刚回来，在门口碰到咱爸，他让我上来炒菜，我就上来了。”
吴则把菜盘放在桌上，卷起围兜下摆擦了擦手，抬头笑道：“咱爸还在门口呢？喊他回来吃饭吧。咱妈要回家吃饭吗，要是不回来，我先把饭盒洗一下，一会儿把饭菜给她送到店里。”
“我妈顾着店，估计是不回来吃饭。我去喊爸回来吃饭。”
杨晓芳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往外走。
不一会儿，杨胜利背着手踱步进屋，后面跟着杨晓芳抱着孩子。
杨胜利掏出了珍藏的好酒，也是想着吴则出野外这么长时间确实辛苦了，爷俩喝一杯。
老一辈总觉得喝酒能解乏。
吴则也是觉得却之不恭，于是去厨房拿了两个玻璃杯出来，倒了酒，先跟老丈人碰杯喝了一口，再夹一口菜放嘴里，把烈酒的辛辣压下去。
“我先吃一碗饭垫垫肚子。”
一口酒喝下去，他觉得肚子火辣辣的，主要是饿了。
“多吃点，我看你最近是有点瘦了。”杨胜利关心道。
三個大人其乐融融的吃饭喝酒。
两个多月大的婴儿躺在自个儿的婴儿车上，嘴里叼着奶嘴，不停地吸吮，大概是被菜香味给馋的流口水了，发出吧唧吧唧的轻微声音。
吃到一半，空气中的菜香味和酒香味，忽然被一股浓烈的恶臭味给冲散了。
吴则揉了揉鼻子，扭头看向卫生间方向，以为是那里传来的味道。
杨晓芳最先反应过来，放下吃剩一半的饭碗，嘴里喊着“哎呀哎呀”，以最快的速度把婴儿车里的孩子给抱起来，跑向了卫生间。
吴则这才反应过来，是吴乃曜拉屎了。
“这小子有反骨！”
他夹着一大块肉正要吃进嘴里，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不时飘过来，胃口全没了，气得放下了筷子。
杨胜利却是满脸笑容的端起酒杯，跟吴则碰了一下杯子，笑道：“小孩子就这样，再过几年长大了才不用操心。来，咱喝咱的，不管他。”
吴则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烈酒，这才把空气中辛辣的味道给冲淡了。
正要拿起筷子，卫生间传来杨晓芳的呼声：“阿则，好像没有尿不湿了，你去卧室拿一件裤子，刚才冲水把裤子搞湿了。”
吴则端起酒杯把最后一口酒喝干净，起身去卧室找了一件开裆裤。
刚进卫生间，婴儿便便那种独特的臭味便扑面而来。
“哎呀，我的天，真臭啊！”
吴则捏着鼻子走进去，一脸的嫌弃。
这不是他想象中美好的画面。
孩子可爱、笑容甜美，长大了懂事、孝顺……
现实却是跟理想完全不搭边。
杨晓芳却是习以为常，抱着洗干净的孩子招手道：“把裤子给我，你把尿不湿丢进垃圾筐，一会儿拿去丢了。”
“哎呀，哎呀！”
吴则捏着鼻子提起尿不湿丢进垃圾筐。
杨晓芳看着吴则那嫌弃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一边给孩子穿裤子，一边说道：“尿不湿用完了，一会儿咱们得去趟超市。上次就因为尿不湿用完了没来得及买，儿子半夜尿床上，洗被子很麻烦的。”
“这小子，一天天就会整事。”
吴则心里一想，还得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这小子好几年，心里就觉得累。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你小时候肯定也是一样！”杨晓芳调侃道。
“我这辈子算是摊上事了。”
吴则出来，见杨胜利还在自斟自饮的喝着小酒，便把刚才打好饭菜的饭盒拿上，带着杨晓芳和孩子先行出门。
到了栖凤路芳芳便利店，把饭盒放在柜台上。
程珍琴饿得肚子咕咕叫，却没着急吃饭，一见到外孙过来，连忙从柜台后面小跑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把孩子逗得露出笑脸，心里的满足比填饱肚子更让人享受。
在店铺逗留了片刻，吴则和杨晓芳就直接前往超市，直奔尿不湿陈列柜。
之前尿不湿基本上都是程珍琴去买，吴则没买过，乍一看，一包尿不湿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
按照孩子现在一天的用量，一包也就够用三五天。
“这么贵呢？”
他不无感叹，“这情况，怕是要养不起这小子啊！”
“小孩子的东西就是比较贵。”
杨晓芳也是很纠结，不过仔细甄别之后，找到了孩子常用的品牌，一下子就要了五大包，把购物车都塞得满满当当。
买完尿不湿，顺便逛了一下超市，买了点水果。
出来结账花了好几百元。
出了超市，吴则就感慨：“养个孩子，要没点家底，真是养不起啊。”
“那可不！”
杨晓芳比吴则更心疼钱，不过在孩子身上花钱，她倒没有抠搜。
吴则提着一大包东西，灵机一动：“要不咱把孩子送回农村算了！”
“送回去干嘛？”杨晓芳抱紧了孩子。
“你想想看，我小时候在农村，哪有什么尿不湿，穿开裆裤到自己会上厕所，什么事没有，还不是一样长大成人。”
吴则提了提手里的大包，“这都是花冤枉钱。”
“那不行，现在跟过去又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乡下的孩子跟以前一样，你去看看，有谁家用尿不湿的。这么贵，一般人也买不起啊。”
“那你更要加油赚钱啦！”
杨晓芳把儿子的小手举起来，笑道：“给爸爸加油！”
吴则瞧见这一幕，心都化开了。
花多少钱都值得啊。
往回走的时候，杨晓芳其实心里还惦记着钱的事情，这一想，突然想起了公司。
公司还欠着380万元的银行贷款，还有利息，等到三年期限到了，本息总金额得有470万元左右。
这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想起了就让人喘不上气。
公司要是不能持续有项目，明年真有可能还不上贷款！
以前没有孩子，能省就省，吃饭也是到处蹭饭，也没怎么花钱。
现在有了孩子，很多地方都需要花钱，不可能省钱。
这一想，心理压力就更大了。
“公司账上的资金已经不到200万了。”她忧心忡忡道。
“嗯？”
吴则一想最近一直在干活赚钱，不太对劲，“怎么钱越来越少了？”
杨晓芳皱着眉头，细数道：“之前公司账上就只剩下220多万元，铜镍矿项目的第一笔资金下来30万元，结果你们这段时间出去干活，前前后后花了40来万，加上发工资，还有借仪器的费用，还有打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花的多，进账少，钱就越来越少了。”
吴则想了想，也对。
他当即安慰道：“铁矿项目马上就储量复核，马上又有一笔60万元的资金收账了。还有，铜镍矿项目干完了阶段性的任务，因为我们进展比较快，没来得及申请报勘探费。”
“这些钱能顺利拿到手吗？”杨晓芳悬着一颗心。
主要是之前给陈浩做绿岭金矿项目，到头来就没收到后续的勘探费，一千万元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收不到钱心里总是提心吊胆的。
做生意就这点不好，心脏总是承受重压。
“地勘基金的项目，从来没有拖欠勘探费的说法，就是申请流程比较长而已。”
吴则对于结款这事，向来是很放心的，“铜镍矿项目那边，主要是咱们进展太快，一个月多点就把项目干完了。明天我就让熊大勇把工程量统计一下，然后赶紧先申请一部分勘探费。”
“真能拿到钱？”杨晓芳再次缺乏。
“你就放一百个心，接下来一段时间，至少有100万元的钱能进入公司账户！”
吴则露出温暖的笑容，清澈的眼神总是让人轻易相信他的话。
杨晓芳顿时舒了一口气，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隔天一早，吴则和杨晓芳结伴去上班，先在栖凤路刘姐米粉店点了两碗牛肉粉，坐下慢条斯理的吃着。
店老板姓刘，是个随和的中年妇女。
因为吴则和杨晓芳时常到这里来吃早餐，店老板自然是认识他们的，也认识不远处开店的程珍琴。
上次吴则和杨晓芳的婚礼，她还去了，随了红包。
“吴则，我坐在这里，每次看到你路过都去对面彩票店买彩票，有没有中大奖？”这会儿没客人，店老板便坐在旁边闲聊。
吴则抬起头，笑道：“没中，但我估计快中一等奖了，我总觉得脑门顶上瑞气盘旋，隐隐有一种感觉能中奖。”
“要真中一等奖，你可得请刘姐吃一顿饭！”
“一顿饭哪够，到时候摆流水席，三天，随到随吃，刘姐一定要过来光顾！”
“那我就祝你中大奖！”老板说完，自己就笑了。
这些话无非是吹牛打屁，姑且一笑。
“借您吉言，必须中奖！”
吴则说着，也不等改天了，起身打开门口的冰柜，拿出几瓶饮料，一看双手拿不下，便喊道：“刘姐，拿个袋子，我装点饮料回公司请大家喝。”
“哎，好好。”
一下子卖出去十来瓶饮料，老板知道是吴则光顾生意，连忙拿来一个塑料袋把饮料装上。
“吴则，我听别人讲，你们公司现在拿了很多项目，赚了很多钱啊。希望你们越赚越多，发大财！”
“听谁说的？”吴则正想着谁到处在背后议论他。
“六队里面的人都说，不少人到店里吃粉，经常议论你和晓芳呢。”
老板说着，扭头朝杨晓芳羡慕道：“晓芳眼光真准，选了个厉害的老公，长得帅，还那么能赚钱。我女儿要是有这样的运气，那我后半辈子就享福咯。”
杨晓芳连忙谦虚道：“我们其实也没赚多少钱，也就是辛苦费。刘姐，你这个店生意也很好啊，每天也赚不少呢！”
老板拿出抹布一边擦拭桌面，一边摇头道：“我干这个，赚点生活费而已，主要是累，每天半夜三四点钟就要起来准备早餐，六点天刚亮就得开门做生意。干了这么多年，除了过年除夕夜和大年初一，一天不休息。等到孩子成家了，莪也就不干了，把店面转让算了。”
这一番话，道尽了生活的心酸和苦楚。
为人父母，谁不是这样忙忙碌碌到处奔波只为了孩子。
说是孩子成家了就不干了，可真能松懈下来吗？
简单闲聊几句，吴则和杨晓芳就告辞出门，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杨晓芳突然扭头过来问道：“你刚才又去买彩票了？”
“啊。”吴则点头，刚才过来顺路买了一张彩票，进门就跟老板说老号码，花了2元钱。
“我看看，没听你说过中奖啊。”杨晓芳很好奇。
“中奖是其次，主要是讨个彩头，顺便做点福利，福利彩票嘛。”吴则咧嘴一笑。
杨晓芳拿着彩票看了又看，没什么稀奇的，然后又还给了吴则。
到了公司，吴则见熊大勇已经到了，便走过去吩咐道：“大勇，铜镍矿项目的报告你来写啊。”
“我写啊？”熊大勇顿时有些紧张，也有些抗拒。
“不会写？”吴则板着脸。
“不是，主要是……”
“你不说你想当项目负责人吗？”
“我写！”熊大勇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重要任务，并且站起来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吴则刚在自己位置坐下来，杨山河就拉着椅子挪过来，小声询问道：“老板，铜镍矿项目那个镍矿品位真有13%？”
“当然是真的。”吴则点头。
“你没往岩心样品里面撒一些镍矿精矿吧？”杨山河又小声询问。
“没有的事，咱不干那些缺德事！”
吴则拎得清轻重，“我又不是傻子或者愣子，咱靠本事干活赚钱。”
杨山河将信将疑，还是提醒道：“要是弄虚作假，但凡被发现，咱们公司可就直接被打入冷宫，以后都别想接到项目了！这就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要不得啊！”
“你别多想！”
吴则摆了摆手，不想跟杨山河废话，当即又站起来，来到熊大勇旁边，吩咐道：“你先统计一下项目工作量，然后一并把验收申请写了。”
“我要写报告，又要画图，还得统计工作量，还要写验收申请，老板，你真把我当牛马使唤啊！”
熊大勇抬起头，满脸委屈。
“你是项目负责人，不会安排工作？”
吴则抬头看了看其他人，“铁矿项目差不多结束了，你看其他人有人闲下来，就把人调过来帮忙！接下来如果还能有追加的勘探资金，其他人也是要参与进来的！”
“哦，我明白了。”熊大勇光想着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没有一个管理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