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把陆汉生拉到椅子上，这才自己回到座位，端起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半杯凉茶，这才开口道。
“现在有人想把事情压下来，省里那边还在连夜开会，这事就看双方的博弈情况了！”
陆汉生现在是担心老五的事，对那些狗屁倒灶的玩意没多大兴趣。
或许是察觉到陆汉生所想，刘局摆了摆手道。
“陈朝阳没多大事，皮外伤，之前的伤腿又瘸了一次，能接上！”
陆汉生挺无语的，不过听到老五没致命伤，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刘局神情有些担忧，无奈开口道。
“目前具体伤亡数字还没出来，消防部门已经进入救人了，看形式情况不太好，舞厅出口狭小，环境昏暗，逃生通道几乎被堵死，哎！”
陆汉生听到这，神情也是多了一丝阴郁！
虽然还没具体伤亡数字，但是死亡人数绝对会超过三位数！
陆汉生只是没想到，都这么大事了，程家竟然想把影响压下来，这是多大脸呀！
但是仔细想想，也觉得有可能，这个年代，又没互联网，能不能压下来，纯粹看博弈了。
人定胜天，不是什么稀奇事！
最后就看追责到哪一步了，张力这个一号背锅侠，是绝对没跑的。
至于二号三号背锅侠，就看程家舍不舍得下本钱了。
其实对这种博弈，陆汉生也插不上手，事后询问肖建国，或许知道的信息更多。
刘局和陆汉生聊天时，那双如鹰隼的眼神，也不停在陆汉生身上打量。
陆汉生自然察觉到了，他有些无语地开口道。
“放心，这事不是我干的，我还没这么大胆子！”
刘局无奈笑了笑道。
“这事影响太大了，其他内情就不透露给你了，但是消防部门已经确认，这起事件是人为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陆汉生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果然如自己猜测那般，这事不是什么偶然事件，而是人为因素。
而自己刚好这两天在寻找张力，并且还准备约张力线下真实。
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嫌疑不是最大，鬼都不相信！
这也就是自己是肖建国的儿子，不然现在自己恐怕已经戴脚镣了。
张力找不到，自己这个现成的，还找不到？
刘局思索了一会，这才开口道。
“我安排两人跟着你，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调查组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到时肯定会找你问询，你把这两天的事好好理理！”
陆汉生点了点头。
暂时只能这样了。
他转身便想出门，但是想了想又停住脚步，朝刘局问道。
“张力身上会不会有程家的一些把柄？”
刘局沉吟片刻道。
“可能有，但是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真到那一步，程家肯定会断臂求生，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抓到张力的！”
陆汉生点了点头，这才低着头朝外面走去。
很快，刘局便安排两个年轻人跟上陆汉生。
三人直接去了人民医院，话说，这是故地重游了。
不过，今天显然是见不到那位黄主任了，那位已经“被”提前退休了。
到了病房，老五一只腿打着石膏吊着，脸上看不出有啥伤痕，除了有些黑眼圈外，倒还蛮有精神的。
见到是陆汉生，老五朝他笑了笑，不过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两位，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便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不过陆汉生还是询问了这几天他的遭遇。
老五也简单说起了他这几天的经历。
张力把他关在城北一个仓库里，除了挨了几耳光外，便是背上有些青紫。
原本张力想直接打断他两条腿的，最后还给他留一条腿的原因，是因为那疯子想等陆汉生来了后，当着他的面前再打断另外一条腿。
很多事情的发展，往往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老五是天亮时，才被救出来的，这一夜，想抓张力的人，有好几股势力，最后老五被找到很正常。
好在老五在外人眼里，只是范潮流的股东，和陆汉生最多也就一点私人关系，算不上紧密，不然估摸着老五也会被人拉走做文章。
陆汉生简单和他说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包括昨天晚上新时代起火的事。
至于细节原因他就没说了，但是两人通过眼神交流，老五大概也知道，这里面有蹊跷。
很多事，现在不方便说，两人也很有默契没聊。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陆汉生提出去给老五买点吃的，老五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有人给他送吃的。
陆汉生还未开口询问，便见到一个少年提着一个食盒，已经出现在病房前了。
陆汉生一看，想了半天才想起少年的名字。
“黄河，你怎么来了？”
黄河腼腆一笑，提了提食盒道。
“我也是早上才知道陈老师送医院了，我煲了几个小时的骨头汤，陆大哥要不要喝点？”
陆汉生打了一个哈欠，指了指病房道。
“你去吧，我回去补觉了，一晚上没睡了！”
黄河答应一声，这才提着食盒进去了。
陆汉生朝老五打了一声招呼，这才离开。
两个年轻人很懂事，只做跟班，也不打扰他的行动，三人很快离开医院。
陆汉生干脆带着两个年轻人去小饭店吃了一顿，这才回杜娟住的地方补觉，两个年轻人留一人，剩下一人回去等通知。
陆汉生估摸着调查组的人已经到新海了，现在还没时间理会他。
人民医院病房里，老五拿起勺子，轻轻喝着汤。
他脸上的气色算不上多好，此刻更是心事重重。
他眼神时不时在旁边的黄河身上停留，眼眸深处的情绪很复杂。
从陆汉生那里简单了解事情经过后，老五当时也没把自己和那场火灾联系到一起。
但是！
当黄河提着食盒出现后，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很多想不通的事，突然连接上了。
自己当初是在出租屋前被绑架的，黄河肯定是看到了。
以黄河的聪明才智，完全有可能找到新时代歌舞厅！
那接下来的事，也说得过去了！
看着坐在旁边，很文静的少年，老五这一刻，心情极为复杂。
数百人的伤亡，他无法想象有多么惨绝人寰，可少年那真挚的眼神骗不了人，他的心思从始至终都只想救人而已。
老五只感觉这骨头汤有些苦涩，才智如妖的他，此刻，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他思量再三，抬起头看向黄河，神情有些复杂，最后变得坚定，他郑重开口道。
“黄河，我安排你去上学吧，你年龄还小，多读点书，多学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往后你的人生也可以走得更远！”
黄河用平静的眼眸看着陈老师，没有半点迟疑，点了点头道。
“好的！”
师生俩谁也没提火灾的事，很多事情，都在不言中。
对于这个少年，老五内心是复杂的，一开始是见对方身世可怜，产生了怜悯，才会施舍。
后来接触下，发现这个少年懂知恩，还有他那坚毅不拔的精神，不忍这样一个少年继续沉沦下去，才决定带他出来，给他一个更好的未来。
但是，老五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少年这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个多么恐怖的恶魔。
人性本恶，还是人心本善，这个问题，一度困惑着老五。
老五终究还是下不定决心，最终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就是让他重新上学！
或许，让他多接触同龄人，多读书，懂得善恶，人生才会真正走向阳光吧。
这是第一次，让老五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陆汉生对黄河不了解，要是他从头到尾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少年引起的。
那他一定不会再让黄河去读书，往后只会时刻关注对方。
老五或许内心还心存侥幸，但是只有陆汉生才知道。
一个对杀戮毫无底线的恶魔，一旦学到知识，那会彻底完成进化。
在乱世，这种人会变成万人屠的枭雄，而在和平年代，这类人的危害性，会超呼所有人想象。
陆汉生睡到下午四点，就被人喊醒了。
刘局那边通知他，调查组的人要求见他。
陆汉生被带到一个会议室，一群年龄各异，穿着白衬衫的中年人看着他，众人全都神情严肃。
陆汉生很清楚，这群人，肯定全部都是大佬，顶级审讯专家，微表情专家，心理学专家，估摸着全都有。
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陆汉生安静坐下。
很快，询问便开始了！
关于这场问询，陆汉生早已经心里有了底，先不说他本来就没做，就算那事真是他做的，他也有办法伪装过去。
所以他一开始就表现很自然，一个个问题抛出，陆汉生几乎没啥思考，便说了出来。
从他在沙市接到老五出事的电话，再到这三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一一说了出来。
几位专家都互相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陆汉生的回答。
实际上，陆汉生来新海这三天，身边很少有单独时候，调查组的人，估摸着早已经提前调查过了。
不然也不会让他在会议室进行问询了，就算他是肖建国的儿子，这样大案，谁也保不了他。
别以为荪小果那种判了死刑都能没事，那是因为案子太小，地方上就能操作。
而歌舞厅这样的案子，新海这边早已经没啥权利干涉了，如果真查到陆汉生和这事有什么关联，他还想睡觉，呵呵，等着点天灯吧！
问询持续了一个半小时，里里外外的问题问了很多，甚至还有问两遍的。
虽然陆汉生和这事没啥关系，但是这事太过巧合，陆汉生要洗脱嫌疑，这才是开始而已。
直到问完了，专家们准备离场了，陆汉生才长长舒一口气，这要是心理素质差一点点的，百分百会露出破绽。
真正的审讯专家不会直来直往，他们往往在询问其他问题的时候，把自己真正的意图隐藏，直到突然冒出一个很简单很容易的问题，你下意识就说出口了。
最简单的例子，很多犯罪分子隐藏自己和同伙的关系，审讯时，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和对方认识，有过联系。
但是审讯专家并不询问你和对方的关系，而是询问你某某时间吃什么，喝什么，这样的生活常识问题，你几乎会顺着内心直接就说出口了。
但是往往对方就是抓住很多生活上的细节，突然来一句，你说你平时酒量只有一瓶的量，但是那天你们喝了八瓶白酒，五个肘子，你总不能说是你一个人吃的吧？
这样的话题一出来，你肯定大脑会短暂宕机，当你再想找理由反驳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方打开一个缺口，就会让你心神大乱，最后全都交代了。
这场审讯也有很多类似的陷阱，看似很寻常的问询，几乎没啥尖锐的问题，但是很多问题，都在打探陆汉生是否还有同伙，是否对新时代歌舞厅环境熟悉之类的问题。
要是陆汉生真有同伙，真提前踩过点，还真容易被带进沟的。
直到众专家开始退场，其中一个专家突然转身笑着朝陆汉生开口问道。
“陆汉生，你是不是知道这场火是谁放的？”
说完，那专家眼神便死死盯着陆汉生的双眼。
陆汉生眼眸几乎并没有任何震惊神情，只有迷茫，最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对面专家看着陆汉生双眼好几秒后，这才失望收回目光。
待众专家彻底离开后，陆汉生内心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回马枪，确实吓人。
虽然陆汉生不是凶手，但是谁能保证陆汉生猜测不出凶手是谁，这种案例比比皆是，对方突然回马枪问询，要是正常人，眼神百分百会有异常。
只要陆汉生眼神有异常，那接下来的审问，就不会有这么温和了。
很多事情，只需要怀疑即可！
陆汉生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喝干。
他的确不知道谁放的火，甚至脑海中猜测半天，连模糊的怀疑对象都找不出。
能在这种时候，放火救老五的人，他实在想不出谁会这样干？
要是对方真和自己有关系，应该也提前会通知一下自己，这一切太过奇怪了。
难不成是张力的其他仇人？
虽然陆汉生觉得，这事肯定和自己有关系，上一世没发生的事，这一世突然发生，唯一的变化，就是自己的出现，才引起蝴蝶效应，用排除法，这事也应该和自己有关。
但是怎么排除，也找不到有关联的人，自然最终还是想到了张力会不会因为其他仇人，歌舞厅这才被点火。
至于黄河那个瘦小少年，说实话，陆汉生从始至终都没想到对方身上去。
第一是自己不知道对方的过往战绩。
第二是，在自己眼中，那就是一个小孩子，你会怀疑一个小孩子去干那么大的事吗？
总之，这事，他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嫌疑给排除了。
而调查组那边，想法和思路大致也差不多。
通过各种调查，陆汉生的嫌疑，几乎排除了。
除了实在太过巧合外，这事真和陆汉生完全联系不到一起来。
陆汉生对此事唯一的感触就是，好在自己是肖建国的儿子，不然这事，有没有嫌疑，真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凶抓到了就行了。
至于老五那个受害者，调查组的人当然也询问过对方，但是老五已经被关押三天了，而且一直有小弟看守，自然不可能联想到对方身上。
而老五的身份和过往也调查得一清二楚，老五虽然曾经混过帮派，但是其实没案底的，而且还是大学生，清清白白一个人。
张力为啥抓老五，通过小弟的口述也知晓一些内情，那就是张力想通过绑架陈朝阳，来逼迫陆汉生出面。
老五几乎没啥嫌疑，妥妥的受害者身份。
最后调查组的注意力，还是转移到张力其他关联人身上去了。
张力在新海这么多年，仇人不敢说遍地都是，但是绝对不少。
当然，还有更直接的方法，那就是找到张力本人。
张力现在身上，可不止一件案子了，就昨天晚上飞机的死，那就是一条人命案。
为了找到张力本人，新海的戒严不但没有解封，还更加严厉了，几乎出入的车辆，全部都要检查。
在这样的环境下，张力要想出城，几乎难上青天！
但是就算难上青天，张力依旧在自救！
深夜十二点，周长年神情疲惫地揉了揉眼皮，从一辆公务车上下车。
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休息了。
没办法，作为新海管治安的主要负责人，新时代歌舞厅的事，周长年这三十六个小时，几乎是绷紧神经的。
他能不绷紧吗？
这事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三十六小时里，他和程家通过八次电话了，都没有任何进展。
上面需要抓到张力，但是对于他和程家来说！
张力！
必须死！
只有他才知道，一旦张力真被调查组的抓到了，那自己这身皮是绝对保不住的。
程家虽然给他保证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张力真被抓了，程家绝对会抛弃自己。
只有张力彻底闭嘴，程家才好操作。
因为实在太累了，他原本是打算回家休息的，但是想到家里那个念念叨叨的婆娘，他就心烦意乱。
车到半路，最终还是拐进了这个小区。
这个小区是去年才建好的，独栋小别墅，一个香江老板开发的，每一套毛坯卖八万八，加上装修各类家电，他花了近二十万！
他的收入，自然买不起这样的别墅，但是，钱嘛，这玩意，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这栋别墅，自然不在他名下，是在一个叫张霞的女人名下。
这张霞年轻貌美，前年刚刚从师范毕业，去年因为好奇，和朋友去了新时代歌舞厅，结果刚好被周长年偶遇。
周长年对张霞的美貌惊为天人，在张力马仔的配合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张霞便躺上了周长年的怀里。
周长年对这个女人极为上心，不但给她工作进行了调动，还托关系直接买了这里的房子，装修家电一应俱全。
要说刚开始张霞还有些抗拒，但是自从住进这栋别墅后，也心甘情愿了。
自从今年突然怀孕，张霞干脆直接不工作了，每天种种花，看看电视，养养狗，每月零花钱比过去一年工资都高，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周长年拿出钥匙，打开院子大门，见屋内没亮灯，反而脚步更加轻了。
对于这个女人，周长年还是极为喜欢的，何况现在还怀了他的孩子，心里更多了一丝期待。
小心打开房门，周长年悄悄进了屋，他脱掉身上制服，小心翼翼朝卧室走去。
他准备先去看一眼张霞，再去洗澡。
悄悄打开卧室，里面漆黑一片。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长年喃喃自语：“小妮子还没睡？”
想了想，还是在门口按了一下电灯开关。
“咔”！
卧室里顿时亮堂起来！
周长年双眼一下能看清卧室中的场景。
他眼神下意识睁大，床上，张霞被反绑，嘴巴堵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如一条鲶鱼似的在床上挣扎，待看清周长年，她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惊喜，但是很快便转为惊恐。
一把黑洞洞的枪口从门后面伸出，直接抵在周长年后背。
一道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悠悠传来。
“周局，好久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