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周长年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感觉整个人都坠入无边黑暗。
“张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力枪口朝前搓了搓，顶得周长年牙齿紧咬。
张力轻轻凑到周长年耳边，桀桀怪笑道。
“周局，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你不会以为你偷偷买的房子，就不会有人知道吧？”
周长年呼吸粗重了许多，这处房产，他的确没告诉任何人，只让一个最亲信的人办的，从头到尾他都没出过面。
那位绝不会出卖自己，张力既然知道，那只说明一件事，从自己接触张霞开始，对方就一直把目光放在张霞身上。
周长年想通前因后果后，内心的愤怒值也缓缓上升，但是他这个地位了，养气功夫自然不会毛躁，他语气平静道。
“张力，说出你的要求吧，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张力依旧是桀桀怪笑，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周长年的问题，而是轻飘飘道。
“你养的小三很润呀！”
周长年原本已经压制的心情，猛地崩开，他怒目而视，看向床上的张霞，这才发现她穿着的睡衣很凌乱，下半身睡裤都只拉上一半。
他再也忍不住，转身直视张力，恶狠狠骂道。
“畜生！”
张力丝毫没有恼怒，枪口稳稳重新顶在他胸口上，最后直接在心脏位置停住。
“哎呦，周局还懂得怜香惜玉呀，当初这妹子苦苦哀求，你还不是一晚上办了人家三次，只不过时间有点短，加起来都没两分钟，哎！”
周长年猛地睁大眼睛，怒目道。
“你怎么知道？”
周长年刚问出这个问题，就知道自己犯傻了，这还用猜吗？
张力肯定是在贵宾包厢装了偷拍的设备，妈的，被阴了！
看到周长年反应过来的样子，张力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
“设备是程家装的，我只不过录了备份而已，你不会觉得程家真有那么好心，给钱又给女人，就为了拍你们马屁吧？”
周长年呼吸越来越粗重，其实不用张力提醒，这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可只有真正亲身经历，才会下意识选择暂时逃避。
程家办事，从来都是润物无声，他们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自己第一次接受程家好处的时候，应该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自己还只是分局一个副局而已，这些年，对方几乎没要求自己办过啥事。
没办事，可好处每年从来没落下，唯一给办的事，大概就是给新时代歌舞厅开了几次方便之门。
那相对这些年的好处，那不值一提！
可到了今天，周长年才真正发现，原来所有的好处，在暗中，早已经标好了价格。
等对方真心需要自己办事的时候，那绝对是无法回头的大事。
比如昨天程家那位就打电话过来，要求他必须下令，抓到张力第一时间处理掉，不管他用什么方式，是直接拘捕击毙，还是看守所，总之不能让他见到调查组的人。
周长年昨天对程家的命令，多少还有一些抗拒，但是现在他算是知道了。
程家从来就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命令！
周长年这一刻，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了，原本他以为只要干掉张力，那自己在新时代歌舞厅的事，肯定就烟消云散了。
但是现在看来，干掉张力，自己依旧会受程家远程遥控。
干掉一个张力，等这事平息过后，会有王力，何力，一个更庞大的歌舞厅会拔地而起。
一切都变了，好像一切都从未改变！
想到这里，周长年愤怒值也消退了大半，此刻他很清楚，保住自己的命才是第一要素的。
于是他沉声重新开口道。
“说说吧，想要我干什么？”
张力嘿嘿直笑，枪口在他胸口点了点，这才阴恻恻道。
“周处也是一个明白人，那我就直说了！”
说着，张力直接卸掉了周长年腰间的手枪套。
周长年也没阻止，到了这一刻，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张力这才继续开口道。
“周局应该也知道了，新海各出口都被封控了，我要求并不多，只要求周局想办法送我出城即可！”
虽然已经猜到张力的要求，但是周长年还是不假思索回道。
“现在不可能，现在各路口任何能藏人的车辆都会被检查，而且是交叉检查，根本不可能出城，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找一处安全屋，你可以呆一段时间，等解除封控后，你再想办法出城！”
对于周长年的提议，张力嗤之以鼻，他摆了摆手上的手枪，收起那怪笑，语气也变得冰冷，冷冷道。
“周局是没办法，还是不想送我出城？”
周长年连忙反驳道。
“我真没办法，你是不知道这事影响有多大，据我所知，伤亡人数已经打破省内多年记录了，现在都已经下了封口令，决不允许进行任何报道，你这张脸，在基层治安员眼里，已经是和一等功相等了，我敢保证，要想出城，最少要被盘查十次以上。”
张力越听脸色越黑，虽然他知晓这事会闹很大，但是没想到闹这么大，当初搞那个歌舞厅的时候，其实关于消防的事，也有人和他提过，但是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在新海，他的场子，怎么可能出事？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曾经被人叫狗杂种的少年，不但敢干，还直接掘了他的祖坟！
周长年见张力陷入沉思，还担心他不相信，最后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三楼的事，你知道吧，这次三楼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包括服务员在内，全都被熏死在楼梯间！”
周长年现在想到那层层肉山，脑海中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场景。
张力听到这，胸口也感觉被电了一下，拿枪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过，想到这里，张力越发想立即离开新海了。
因为他知道，现在每在新海多待一分钟，自己就会多危险一分。
现在事情还被压制在省内，自己完全有机会逃走，去粤省，趁道上消息还没传播开，自己偷渡到香江，或者东南亚，甚至国外任何一个地方都行！
总之新海是绝对不能再待了！
张力想到这里，枪口再一次向前一分，死死顶着周长年的胸口，语气再一次变得冰冷，咬牙切齿道。
“周局，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再待在新海了，给你两个选择，想办法让我出去，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我干掉你们，重新去想办法！”
周长年没想到，自己刚刚那番话，反而刺激到这神经病。
其实按着正常人逻辑，这个时间点，肯定是能躲一阵子最好，最多两个星期，这么严的封控，百分百会撤掉，到时完全有办法出城。
何况，现在张力有两个人质，完全可以逼迫自己给他找一个安全的场所。
周长年都已经在想，事后自己是偷偷干掉张力，还是让程家的人前来干掉对方。
没想到自己的小机智还未行动，对方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张力显然没那么多耐心，直接抬高枪口，对准周长年的额头，语气不善，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
“五…四…三……”
周长年吓得魂都冒出来了，顾不得再多想，连忙举起手道。
“别数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张力也停下数数的动作，就静静看着他。
周长年在脑海中过滤了无数种方法，找人用卡车运货，私藏夹带他出去，城南电视机厂，每天都有很多外地汽车来运货，想办法让他装成司机，或者搬运工？
但是各种各样的想法一出来，他就开始想到盘查，最后都因风险过大而一一否决。
没办法，现在张力这张脸，还有身高，体型，几乎都在每一位治安员脑海中了，简单化妆根本躲不过去，不是一道两道盘查，总有盘查仔细的。
周长年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说干掉自己，就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是冒着那么大风险送他出城，一旦被查出来，那自己下半生，估摸着也只能在监狱里了。
而且以程家的尿性，怕是自己下半生都没机会出来。
不送也是死，送也是死！
周长年此刻只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
张力其实也一直在思考，见到对方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眼神缓缓在对方制服上停留，随即脑海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手枪微微敲了敲周长年胸口，语气悠悠道。
“周局，我倒想到一个方法！”
周长年猛地顿住，直勾勾看着张力，等待他的下文。
张力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指着他拿在手里的制服道。
“我假装你的下属，我们直接出城，我想以周局你的身份，没人敢盘查你的车吧！”
张力的提议，让周长年脑海风暴瞬间开启。
他迅速完善张力的提议，从头到尾思考一番后，心里也有了数。
张力的提议虽然更疯狂，更大胆！
但是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种方法。
自己的车，谁也不会盘查，只要把这煞神送走，往后他死在哪里，关自己屁事。
至于那些把柄，也无所谓了，程家那边都还有，程家既然有用到自己的地方，那必定会想办法保自己，何况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自己也必须提前做好跑路的准备。
周长年连想到太多的东西，一时之间，也没回复，张力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喝道。
“周局，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长年顿时清醒过来，看了看张力，这才点了点头道。
“可以，但是必须做一些准备！”
说完，他看了看手表，显示凌晨一点半，他沉吟片刻道。
“先给你化妆，我再给你搞一套經服，你开车做我司机，我等下告诉你一些话术，如果真有人检查，我会应付，你只管开车当好一个司机就行！”
张力看了周长年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初步达成协议后，周长年看了一眼床上的张霞，也不再去管了，眼下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拉着张力到了梳妆台，随即开始拿出各种化妆品。
周长年虽然如今已经是新海市治安处一号，但是他当初也是靠业务能力上来的，对简单化妆，自然不在话下。
张力的脸太阴郁，皮肤太白，头发得剪短，各种各样的问题，周长年一一指出，能用化妆品掩盖的，就用化妆解决，不能掩盖的，就让张力改变那阴郁的气质。
张力也知道，这是生死时刻，努力想象自己见到的那些治安员，眼神也逐渐从轻飘变得坚毅。
半小时后，换好制服的张力，整个人都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当然，细节上肯定还有很多不足，甚至还有很明显的破绽。
比如张力的身材比周长年瘦，穿上他的备用制服，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虽然璥衔标致已经摘了，但是还是有些不伦不类。
但是，这毕竟是深夜，而且目前能准备的东西，也只有这些了。
周长年自认为张力的气质和这张脸，完全和画像中不同了。
而且是坐着开车的，也看不出身高等其他细节，完全可以勉强过关。
主要他很清楚，晚上大家疲惫时候出城，还能糊弄过去，一旦到了白天，检查人员精神抖擞，人员复杂，很容易露出马脚。
再说，如今眼前这个煞神，估摸着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他准备！
两人准备妥当后，周长年进屋悄悄安慰了张霞几句。
这些张力也没阻止，现在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两人收拾一番后，直接出门了。
张力此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大袋子了，而是一个很小的袋子，他后腰上绑着两捆百元大钞，一把手枪，剩下的东西，他用一个黑色小袋子装起。
周长年坐在副驾驶上，张力直接把黑色袋子扔在周长年脚下。
周长年隐隐约约猜到袋子里是什么，但是他可不敢乱动，只能平视前方，给张力指出城的路。
虽然亮灯，但是并没有响經笛，车辆一直朝国道方向驶去。
新海的封控是内紧外松，只要出了新海界的国道，到了其他地界，封控也基本结束了。
所以，接下来，真正的考验马上开始！
第一个检查点，就在前方一个十字路口，闪着红蓝灯光的检查站左右各站着四名持枪制服。
其实这个年代，马路上本来就没啥车，主要防的也是拉货的卡车之类的，晚上车更少了。
张力握住的方向盘，明显开始紧张起来，他感受后腰搁着的铁疙瘩，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要是真被发现了，直接拔枪先干掉两人，再加油门往前冲……
张力脑海中各种思绪乱飞，眼神死死看着越来越近的检查站。
很快，前方有人举手示意停车。
张力更加紧张了，但是周长年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这才打开车窗，沉着脸朝外面值班制服喊道。
“辛苦了！”
几人一看穿着制服的周长年，显然已经有人认出他来了，连忙敬礼！
周长年点了点头，这才摆了摆手。
甚至不用多开口，前方立即搬开木栅栏，车子直溜溜开了过去，啥事都没发生。
第一道关卡，顺利到张力都有些怀疑人生，直到开出去很久，他才喃喃自语道。
“这么简单？”
周长年显然猜出他在嘀嘀咕咕什么，毫不留情打脸道。
“这是城内，我这个身份，当然随便能过，等到了城边，甚至到了国道，那时候，才要真正小心！”
张力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果然，接下来城内几乎隔几个路口便有检查的，但是周长年每次露面，轻轻松松便过去了，甚至没人询问周长年半夜开车去干嘛。
车一路开到城郊，眼看前面就是收费站，收费站必定是检查的重点之重。
周长年坐直身子，严肃开口道。
“等下，如果对方要查证件，你直接把我给你准备的证件拿出来就行了，什么话都不要说，看我脸色行事！”
张力点了点头！
随着车辆靠近收费站，张力按着周长年的直视，直接从特殊通道驶过。
收费站四周，果然多了不少穿制服的检查人员，但是周长年的车还是很轻松驶过收费站。
但是很快，收费站前方，闪烁红蓝灯光把路全部进行分流，几乎任何车，都会被检查，而且检查极为仔细。
张力就看到前方一辆货车，里面的货物被搬下来大半，上去两人打着手电，里里外外检查，丝毫不会留任何缝隙藏人。
周长年看到这一幕，也微微冒出一丝冷汗，之前他都打算用这种方式让张力藏起来了，但是看现在这种严查程度，显然之前的所有小心思，都不可实现。
周长年在暗中伸出手，轻轻在张力手臂上拍了两下。
他已经看出，张力此刻手都在颤抖，一只手明显有去拔枪的冲动。
周长年对这个神经病只能在心里祈求了，千万别坏事，不然自己怕是马上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随着车辆缓缓靠近，终于轮到周长年这车了。
周长年神情严肃车窗打开，朝外面众人敬了一个礼，因为他已经看到好几个级别不低的同事在值班了，而且不止本地的，还有新面孔，显然除了本地治安员外，还有外地治安员。
本地治安员看到周长年，连忙回礼，一个中年人带着笑容小跑过来，连忙开口询问道。
“周局，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
周长年看了一眼对方，神情严肃地开口道。
“王主任，上面有新指示，要我去银城开会，明天早上的会议，这事不能耽误！”
王主任朝主驾驶看了一眼，看到张力那有些陌生的面孔，不过也没多想，随即点头答应。
但是显然，王主任还无法做主，很快，又有一位同样级别的外地治安员走了过来，对方朝车里看了一眼，旁边王主任已经给对方介绍周长年的身份了。
周长年朝对方严肃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
“这几天麻烦外地的兄弟了，等这事过去了，我给各位请功，但是请各位记住，不管遇到任何车辆，记住逢车必查，逢人必问，不能漏过任何一辆车，任何一个人，大家记住了吗？”
那人随即严肃答应一声，朝周长年敬了一个礼。
张力只感觉拿着方向盘的手心都出汗了！
这狗逼真能演，张力心里狂吐槽，但是接下来，车辆没有经过任何检查，直接放行了。
直到后视镜外，基本完全看不见红蓝灯光了，张力都还仿佛在做梦似的。
自己这就逃出来了？
不是说逢车必查，逢人必问吗？
车呢？人呢？
规矩呢？
“草！”
张力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一脚油门，车辆如离弦之箭，在国道上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