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亿？”
这个数字有些魔幻，就连王兵这个经验丰富的缉毒經，都感觉大脑像是被轰开了似的了，有些眩晕。
肖浩更加不堪，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甚至还用眼神看向王兵求证。
好在王兵不傻，看到肖浩这眼神，随即看向程家轩，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对着肖浩就是一脚。
肖浩哎呦一声，腰被踢中。
肖浩还在懵逼中，王兵一把扣住肖浩的双手，手铐一带，直接扣住，恶狠狠喝道。
“给我老实点！”
说着，还在他腰上戳了戳，示意他还在演戏呢。
肖浩刚刚背上的疼痛还没缓过来，这腰上又是一脚，只感觉全身都痛，但是毕竟也是老經察，瞬间明白王兵这啥意思了。
他眼神一转，再一次恢复之前那恶狠狠的表情，朝着程家轩那边吼道。
“程家轩，你敢说半个字，你就死定了，你死定了！”
程家轩见杀手被制服，听到对方还在威胁自己，整个人心中那股抑郁之气无法发泄，彻底疯癫起来，哭着大笑吼道。
“死吧，一起死吧，你们程家每个人都该死，都该死！”
说着，上来朝着肖浩就准备继续撕咬。
被王兵连忙一把拉住，连忙喝道。
“程家轩，你冷静点，现在我们得争分夺秒，你把事情交代了，我马上想办法把你转移，你真等程家再派人来干掉你呀！”
这话一出，程家轩果然冷静了一些，没办法不冷静，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一起死，但是真要自己命的时候，他可舍不得。
他发疯，无非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王兵于是又给程家轩加了一把火，继续开口道。
“你想想，肯定是你取钱后，程家人知道消息了，所以才来跟踪你，所以我们必须赶在程家下一次派人来之前，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想办法联系上面的领导，想办法保住你的命！”
程家轩此时思想彻底被王兵带着走了，想到自己还有可能活命，连连点头。
王兵随即变魔术似的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开始记录。
程家轩也浑浑噩噩坐下，开始诉说事情前因后果。
他丝毫没注意到，旁边被铐住的那个杀手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的老腰。
程家轩状态虽然不佳，但是说起星海国际和程家的事来，那是咬牙切齿，思路清晰。
尽管他说话把前后经过，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是真相基本也说得七七八八了。
记录的王兵，和在旁边听着的肖浩，两人好几次都眼中露出惊骇之色，甚至王兵那笔的手也微微颤抖好几次。
肖浩更是一动不敢动，生怕打扰程家轩的思绪。
一个精心准备的诈骗集团，程家程东阳亲自入局引进的项目。
从一亿投资到三亿，福山老茶饼的价格从十几块钱一斤炒作到两三万一斤，再到月交易额五十亿的福山茶交易中心，最后程家八亿现金收购，星海国际宣布放假，集体消失。
福山茶交易中心的老茶饼，被人瞒天过海，全部调换成当年产的新茶，货值高达二十八亿！
这一系列的陈述，让王兵此时身体都在发颤。
拿两百多块钱一个月工资的他，无法想象二十八亿是多么大一笔数字。
而且根据程家轩叙述，二十八亿还只是老茶饼的货值，星海国际可是还从程家那里拿走八亿，那些钱，都是银行的钱。
二十八亿加八亿，三十六亿！
记录的钢笔一下搓破笔记本，王兵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可此时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他甚至此时已经一心多用，一边记录，一边分析，一边思考自己该如何破局！
在90年的今天，三十六亿的案子，王兵只感觉自己大脑有些眩晕。
好不容易撑到程家轩全部交代完毕，王兵已经记了半个笔记本了。
见程家轩已经吐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他终于放下钢笔，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此刻王兵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虽然心中有一股正义感，但是眼下这个案子，和正义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这踏马完全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谁跳谁死！
有无来者，有没有他不清楚，但是他百分百敢肯定，这是新龙国成立以来，大概是案值最大的一个案子了！
看着自己手上的笔记本，他此时也是无声叹息。
事到如今，自己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他眼神看向肖浩，两人眼神中都多了一抹心酸！
他们都知道两人牵扯进其中，会发生什么事了！
前方！
已无退路！
他们是經察，为人民，为国家，都该一勇无前！
哎！
下了决心后，王兵想了想，随即开口道。
“下一站应该是曲江，我们就在曲江站下车！”
肖浩点了点头，王兵当着程家轩的面，直接给肖浩松开了手铐，看得对方一愣一愣的。
程家轩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唱双簧耍自己呢！
好不容易因为把秘密叙说后的情绪平复下来了，这才又气急攻心了，他指着王兵，又指着肖浩，好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
王兵这下可没好脾气了，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喝道。
“你踏马瞪谁呢，我们要被你害死了，妈的！”
程家轩感觉自己像小丑了！
王兵发泄一番后，这才认真严肃道。
“小子，你以为你取完钱，跑得掉吗？你脑子是猪脑子吗？这么大案子，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到时程家会把所有过错强加到你身上，你身上到时背着通缉令，程家大不了再推几个垫背的出来，你就是主犯，所有人都会想你死，只有你死了，这案子才会彻底死无对证，懂吗？”
程家轩静静听着，越听心里越恐慌，的确如对方所说，要是自己真跑了，那往后那口锅必定会是自己背。
自己先前是交易中心的总经理，程家完全可以说，程家和星海国际那次交易，是自己主导的，只要自己不露面，所有罪责都会压到自己身上。
那时候，自己就算想投案，怕是程家也不会让自己开口了。
程家轩越想越怕，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了。
肖浩揉了揉自己手腕，没好气道。
“现在知道怕了，你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能保命！”
程家轩抬头看向肖浩，等待对方的救命办法。
肖浩哼了一声道。
“只要程家彻底垮了，你凭借举报立功，大概能保住一条命，只要你交代的是事实，程家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程家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顿时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两人。
王兵和肖浩两人紧皱眉头，王兵好半响才开口道。
“等下我们到曲江后，不要进市区，也不要去招待所，我们想办法在当地租房，我想办法联系袁局，这事，恐怕也只有他老人家能办了！”
肖浩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此时银城一切风平浪静。
临近年关，程家成立的清查小组，也拖拖拉拉在办公室查看起账本数目。
这些账目，星海国际自然做得滴水不漏。
清查小组十人组成，其带头的组长便是程家国。
从两个月前，他反对程家年轻一代囤积炒福山茶，就可以看出，他其实对星海国际是没什么好感的。
对于程家这次花八亿现金收购福山茶交易中心这事，让他有种抗拒感。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炒作福山茶，在他心目中，一直就觉得是一个骗局。
但是如今这个骗局，竟然能挣真金白银，一个月五十亿金额的交易量，光交易费就超过一亿元。
作为高材生，星海国际搞出来的这种玩法，让程家国总感觉违背了交易规律。
或许因为案例太少，这种骗局太过先进，程家国这样的高材生，都未发现其漏洞。
交易中心的账目清清楚楚，交易中心储存的老茶饼货值数量也对得上。
就算来年老茶饼价格突然暴跌，那也和程家没什么关系。
毕竟那些储存的老茶饼，交易中心只不过是代为存储罢了。
交易中心真正挣的钱，是双方交易的手续费。
买卖双方各百分之一的手续费，能设计出这个交易规则的，真是天才。
程家国也不得不佩服，原因很简单，只要交易中心还在开，往后银城福山茶就必须来交易中心进行买卖。
买卖一次，交易中心就挣百分之二的手续费了，这几乎是躺着就挣钱了。
就算往后福山茶价格暴跌，程家也不会吃亏，那些人只要买卖，交易中心就能挣钱。
而且按着这种趋势，往后，市场只会越做越大，往后说不定每个月光交易费就能挣八个亿！
程家国每当想到这，都有种难以平静的悸动，有着银城福山茶交易中心这颗摇钱树，程家未来的发展，几乎已经注定，一定会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组长，都五点半了，要不早点下班呗？”
一个组员朝着程家国喊话，打断了他的幻想。
程家国伸了伸懒腰，看了看外面昏沉的天色。
昨天晚上就下雪了，今天依旧还是白茫茫一片。
程家国看了看手上的账本，想了想道。
“行，那就早点下班吧，明天我们重新盘点一下老茶饼库存，尽量赶在过年前把清查工作完成！”
一听明天还要盘点，几个队员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其中一个组员唉声道。
“组长，反正我们账目都清查好了，都对得上，盘点的事，等过完年再盘点也一样呀，现在马上过年了，我们还想给家里置办些年货呢！”
程家国顿时皱起眉头，他对工作都是一丝不苟，想了想，别人都放假了，就剩下他们这几个苦逼还在大雪天里工作，想了想道。
“年前必须盘点好，这不用商量，但是离过年还有几天，这样吧，我给你们放两天假，我们年二十八，二十九，花两天时间盘点完，争取早点放假过年，你们觉得怎么样？”
程家国这个提议顿时得到众人欢迎，齐齐欢呼。
程家国看了看手表，随即笑着道。
“那行，今天就到这了，把账本归纳好，都下班吧！”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
程家国笑着摇了摇头，放下账本，也准备下班走人。
而程家国万万没想到，正是他无意间一个放假两天的举动，彻底把程家拖入深渊。
此时某家属院，袁副局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停好自己的单车，正准备迈步朝家属院走去。
突然，一个老头正好见到这一幕，连忙喊道。
“哎呦，我的袁局，你今天去哪了？”
袁副局回头一看，是对面街副食店的张老板，他笑着道。
“咋了，回孩子娘家一趟！”
张老板自然知道袁副局家啥清楚，孩子当年被报复致残，孩子他妈便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这些年，老两口虽然没离婚，但是也和走亲戚差不多了。
张老板小跑过来，连忙四处张望，这才小声道。
“袁局，有电话找你，今天都第五趟了！”
袁副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他平时一般都常年在单位，但是临近年关，加上上次那件事，现在单位对他这样的老同志，基本是冷处理，巴不得他三百六十五天别上班，等着年龄到了直接来办退休更好了！
他的确过完年就要办退休了，想着自己也的确碍人眼了，干脆也就直接请了病假了。
副食品的老张，和他认识几十年了，张老板对袁局的人品自然是敬佩的。
这些年，有人到袁局家里，找不到人，都是张老板帮忙带话。
这几年装了电话，知道通过电话找袁局的，也几乎是袁局身边的人。
这个年代找人不方便，没办法，对方今天来了五次电话，可想对面有多急。
袁局边走边询问细节。
张老板摇了摇头道。
“对方连姓名都不愿意说，只说是十万火急的事，等你回来了，一定要马上联系回拨过去，他一直等在电话前。”
袁局脸色越来越严肃，他一生中，经历的事经验丰富，对方越急，越掩饰，就表示事情越大。
他有些后悔，因为想和老婆多说说话，多待了几个小时。
到了副食品店，袁局直接拨通了对面留下的电话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被对面接起。
对面急急忙忙传来一个声音。
“喂，是袁局吗？”
袁局沉着脸回道。
“我是袁振华，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袁局直接开门见山，因为自己的名声，经常有人来告状，对此他也很无奈，所以先询问对方身份，还有事情。
要是对方一开口就是那些鸡皮蒜毛的事，他会立即挂断电话。
他虽然脾气臭，性格刚，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正义化身，这个世界，有理没理，不是一家之言，他不会管，也不想管！
但是，显然他想多了。
对面王兵直接开口道。
“袁局您好，我是缉毒支队的王兵，您还记得吗？”
王兵这个名字，袁局自然记得，而且两人还有过交情，袁局顿时笑着道。
“是你这个小家伙呀，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王兵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开讲！
王兵一口气，花了一分钟，把自己遇到程家轩，再到跟踪对方，最后在火车站诈程家轩的经过一一讲了出来。
随着开胃菜讲完，王兵随即便花了十几分钟，从头到尾，讲述程家轩交代的事！
待一口气讲完，王兵这才想到刚刚对方是一句话都没说，连忙小心开口道。
“袁局，你还在吗？”
对面用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
显然，这件事，把对面那位袁局也给震得头晕脑旋。
此时袁局的确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毕竟是年龄大了，这高血压，冠心病一大堆毛病，被这一刺激，脑袋都有些晕。
什么二十八亿，三十六亿，他如同听天书似的。
听完所有细节后，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这身老骨头，怕是要交代在这个案子上了！
一声“嗯”后，双方便彻底陷入了沉默，谁也没开口。
过了足足三十几秒，袁局才一字一句，开口道。
“你们现在马上换地方，租车去隔壁县市的火车站，买明天最早去燕京的车票，我们燕京会面，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那个程家轩，还有那个笔记本，就算用你们的命，也要不惜一切保护好，懂我的意思吗？”
王兵感受到袁局话中的决绝之意！
他郑重点了点头答应！
袁局交待完了后，随即放下电话，这才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放下电话，旁边在一旁的老张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咋回事，咋脸色这么差？”
袁局连忙挤出一丝笑容，揉了揉发僵的脸颊，笑着道。
“没事，我二哥家那小子犯了事，又来找我疏通关系，我正发愁呢！”
张老板也是无奈叹息一声，这亲戚家里孩子犯了事，确实难办，看袁局这脸色，怕是案子不小。
袁局掏出钱，结了账，这才朝自己家属院走去。
他脚步很沉重，脸上的血色也逐渐变白。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程家，还是程家！
上次那件事，程家最后用通天的关系把自己摘出去了，对方虽然不敢明着对付自己，但是这几个月，自己几乎是完全被架空了。
而这次，这已经是捅破天的案子，要是泄露半点风声，以程家的能量，怕是一定会狗急跳墙！
不行，这里是不能待下去了，自己必须马上离开银城！
简单收拾一番后，借着夜色，袁局骑着二八大杠消失在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