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小心点！”
一个女孩看到一个白发老头在火车车厢中摇摇晃晃，连忙上前搀扶了一下。
老头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女孩，露出一抹慈祥地笑容，手掌在女孩搀扶的手上拍了拍，这才开口问道。
“女娃娃，下一站是不是到新海站了？”
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连忙回道。
“是的，老人家，还有十来分钟就到站了，您是要在新海站下车吗？”
白发老头慈祥地点了点头道。
“嗯，刚从银城看完我儿子，女娃娃，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小心点，注意坏人！”
女孩俏皮一笑道。
“老人家，您可别小瞧我，坏人见到我，都得当缩头乌龟！”
白发老头这才睁开那半闭着的眼眸，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过了好半响才笑着摇了摇头道。
“看不出，你这个娃娃还是个女公安呀！”
女孩有些吃惊老头怎么看出自己身份的，露齿一笑道。
“老爷爷，你眼光还真厉害，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
白发老头哈哈大笑，露出缺了好几颗牙的嘴，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娃娃的腰站这么直，不是跳舞的，就是耍棍的，看你这手掌都有老茧了，跳舞的女娃娃皮肤可比你好多了！”
女孩不由看了看自己手掌，虽然有一点点粗糙，但是也看不出老茧呀，这老人家走路都站不稳了，没想到眼光这么好！
老人说话多了点，车厢摇摇晃晃腰有点不舒服，扶着老腰打断道。
“女娃娃，扶我到门口去吧，等到站了，我就下车了！”
女孩连忙答应一声，扶着老人走到门口，见到站时间也就几分钟了，干脆陪着老头唠嗑了。
白发老头见女孩这么热情，显然是一个极为善良的姑娘，叹了一口气，这才语重心长道。
“女娃娃，你应该还是刚参加工作吧？”
女孩对老人的眼光已经没半点怀疑了，点了点头，她还真是刚从警校毕业不到半年。
老人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郑重道。
“你是干公安这行的，以后记得任何时候，都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以貌取人，也不要看对方是老人，是妇女，就大发善心，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知道了吗？”
老人这番有些郑重的话，让女孩一时之间都有些懵，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她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
“老爷爷，谢谢您的关心，助人为乐，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我会记住您的嘱咐，也不会忘记做好事的，还是谢谢您的关心！”
白发老头无奈摇了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娃娃显然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对社会险恶，完全没有任何提防。
他内心无奈笑了笑，这是年龄大了，自己也多愁善感起来，自己这样的身份，竟然劝一个公安注意安全，真是老了！
老人笑了笑也不再多说，随着火车到站，老人笑着和女孩告别。
萍水相逢罢了，一切都是缘！
女孩看到老人佝偻着身子消失在人群中，这才收回视线。
她总感觉这个老人身上，有种不同于普通老人的气质，这种气质不像农民，没有尘土味，不像退休工人，没有那种木讷感。
对方身上有股斯文气质，但是又不像退休教师，如果说给她的感觉，大概就像对方身上有种老干部的气质，挺正派的感觉，对方退休前的工作，应该也是体制内的吧。
算了，不想了！
想到对方的嘱托，女孩心里也是微微一笑。
对方大概是个好人吧！
老人身子佝偻着走出车站，待走出广场，佝偻的身形逐渐开始恢复，那浑浊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明亮。
如果此时那个女孩再一次见到老人，大概会大吃一惊，因为之前老人那种垂垂老矣的苍老感，此时感觉年轻了三十岁。
除了头发依旧是全白外，那种气质更像是一个五六十岁出头的老教师。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从口袋中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这种气质和相貌，更像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正准备朝某条街道走去，突然他脚步微微放慢，侧着耳朵听着前方几人讨论。
老头听着四周的信息，微微半眯眼思索了一下，看了一下火车站方向，转身离开。
“大哥，大哥！您看，这是火车站那边贴的！”
黄河动了动屁股，让开一个位置，让刚刚回来的大双进来烤火。
大双手里拿着的是一张认尸启事，上面自然是没有尸体照片的，而是染血的衣服，和一些有些明显的标志物，甚至还有半个压烂的身份证。
黄河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看了一眼，随即拿着那张纸，直接在炉火中点燃。
淡淡的火光照耀在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脸上，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他回头看了看窑洞中的五个少年，神情郑重道。
“好了，大家都记住了，之前的事，都过去了，往后谁也不准提，更不准说，要是往后谁出事了，必须吞进肚子里，谁敢吐半个字，我不说，你们应该也知道后果的！”
五个少年脸上神情各异，但是终究还是少年人，好几人脸上都带着惧意，那个叫毛毛的女孩，更是看黄河的眼神带着畏惧，唯独那个叫大双的男孩，眼神坚定，目光灼灼看着黄河，两人双眼对视，丝毫没有躲闪，更是大声回道。
“大哥，我们保证听您的！”
黄河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原本以为这个男孩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没想到对方靠着记忆，硬是寻了回来，大双说了他在银城遇到的事，还有那个男人被击毙的事。
黄河没想到这小脑袋瓜还有些脑子，靠着小聪明，不但逃出来了，而且还阴了那对夫妻一把。
不过黄河很快察觉到大双话中的信息，如果他预料不错，那个妇女也已经回到新海了，准备寻找她那个早已经去阎王报到的儿子了。
黄河只简单寻了一下，就发现那妇女的身影，最后随便用一个假情报吸引对方，轻轻松松解决后患。
从此一家四口，算是彻底团聚了。
处理他们的尸体，黄河也用了很简单，而且很笨的方法。
妇女来之前，他就已经处理了那四人的尸体。
一个老人，三个半大的少年。
他寻来四套半新不旧的衣服鞋子，给几人换上后，最后还留一些线索指向北方某省，比如那一个压烂的身份证，上面只有模糊的地址，其他都已经看不清。
随着火车驶过，一切都成为血红色。
当然，如果是在二三十年后，这一套大概会有很多破绽。
但是在这个年代，黄河在人群中，亲眼见到几个铁道工人提着一个簸箕，用夹子在铁轨上捡那玩意，最后来了一个經察，用照相机一拍完事。
最后那个妇女，也是如此处理的。
临近年关，最终化为谈资，消失在茫茫笑谈中。
看着眼前五人，黄河内心也是一叹。
原本只是一次偶遇，黄河也没想到，最终成为如今这种情况。
最大13岁，最少10岁，五个残缺不一的少年，自己该如何给他们一个未来？
黄河眼神半眯，静静看着几人。
他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计划，但是现在自己这条件，显然不现实。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管如何，这五人都是自己的班底。
抛弃很多杂乱的想法，他沉着脸，声音放缓，淡淡开口道。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你们认我做老大，那我就会为你们负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体的了，我会想办法给大家找一条生路！”
黄河的声音有些齿嫩，但是却极有穿透力，五个少年原本还有些惶恐的心，仿佛被这句话彻底给安定了。
虽然他们接触时间还不长，但是这个少年展示出来的能力，早已经他们心中产生了两种情绪，那两种情绪叫畏惧和崇拜。
他们畏惧黄河的狠辣和残忍，同时又崇拜黄河那说到做到的手段。
那从容不迫，天马行空的手段，都留给他们极大的心理阴影和震撼。
他们从前每次反抗，都被打得皮开肉绽，甚至断手断脚，面对那样的恶人，黄河轻松解决。
看似黄河的面容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是黄河这张脸，已经深深刻在他们心里。
黄河见众人眼神中多了一抹叫信任的东西，嘴角也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
正当他准备说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便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咳嗽声很轻，但是在黄河耳中，却是心头大震，他几乎在咳嗽声响起的刹那，便朝后面一个翻滚，借着窑洞昏暗的环境，整个人已经朝声音处扑去。
短短一秒时间，黄河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小匕首，他的动作毫无美感，如一条从黑暗中窜出来的疯狗，直接朝站在自己背后的黑影下半身划去。
老头微微侧身躲过黄河朝他下身划拉的动作，眼眸微微半眯，趁着少年回退瞬间，伸出脚，一脚正中黄河拿刀的手腕。
黄河吃痛，咬牙抓住匕首，直接后退两米，才缓缓站起身，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他仔细打量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因为背着光，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是那头发白的头发，已经说明来人年龄不小了。
对方就静静站在那，看似很单薄的身形，仿佛却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彻底把整个窑洞都遮挡住了。
黄河半眯着眼，感受手掌的疼痛，微微寻找再一次出手的时机，他轻轻开口道。
“你是谁？想干什么？”
背光的老头嘴角微微上扬，仔细打量这个窑洞，五个少年瑟瑟发抖挤在一起，一个半新的煤炉子正冒着火气，墙边放着一个麻袋，隐隐约约露出一些煤球。
他轻轻上前一步，黄河下意识后退半步，但是像是察觉到自己的软弱，又再一次回到自己先前站的位置，只是身体微微躬起，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老头笑着微微摇头，轻轻开口道。
“勇气可嘉，野路子身手也不错，但是学歪了，小子，要不要跟我学功夫？”
黄河眼神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老头，这个家伙看似随意，但是在黄河眼中，这家伙就如同一头猛虎，就算垂垂老矣，但是老虎身上的威势，却更加让他惊惧。
黄河是一个聪明的小孩，走出山村后，山外的知识，更是让他整个大脑，如一个海绵在吸收。
正如老头所说，他的身手，包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野路子。
甚至连他的犯罪计划，也都是在杂书中学到的，老头说他学歪了，也的确如此。
黄河慢慢放下自己手上的匕首，正如他是一个聪明的少年，从老头的话中，他已经听出对方并没有恶意，甚至对他还有一种欣赏意味。
他聪明的小脑袋瓜，也迅速抓到这个机会，他微微放松身体，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您是谁？”
一个您字，让老头嘴角的笑容更多了几分，这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
老头背着手，轻轻走进窑洞，扫视一圈后，这才淡淡回道。
“我呀，有很多外号，也有很多身份，有人叫我教授，有人叫我贩子，还有人叫我将军，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没想到，人到古稀之年，还要重新出山，小子，你胆子不小，小小年纪，心狠手辣，还有一个好脑子，可惜根骨差了点，不过我们相遇也是缘，你的确符合我的眼缘了，拜我为师吧，你想学的，我教你，让你自己这样把路走歪，迟早是要被枪毙的命！”
这老头给黄河的感觉，就是好屌（diao））！
尽管不清楚对方真正的身份，但是就凭对方这把年纪了，还能刚刚轻轻松松躲过自己的偷袭，甚至还一脚踢中自己手腕，这老家伙的本事，就比自己强十万八千里！
黄河心中有些犹豫，随即转头看向五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他这才回头看向老头，语气郑重道。
“我想把他们也带上，可以吗？”
老头看向几个小家伙，看到几人那缺胳膊少腿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他再一次看向黄河，语气淡淡道。
“可以，不过那些小家伙，我可不教，你自己教他们本事，你想收养他们我不管，但是我的规矩，是不养废物，要是他们拖累了你，我会把他们处理掉，你懂我的意思？”
黄河脸上一喜，随即露出一抹纠结，但是很快，他的脸上多了一抹刚毅和决然，郑重点头道。
“放心，他们不会成为废物，真正的废物，我会亲自解决的！”
老头感受到小家伙对生命的淡漠，不由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这个无心之举，会创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恶魔出来。
不管是神也好，还是恶魔也罢，终究是自己意志的延续。
自己唯一的儿子，稀里糊涂死了，一个智商堪比爱因斯坦的儿子，莫名其妙被人砍死了，甚至所有线索串起来，更像一个老天给自己开的玩笑。
为了儿子，自己选择金盆洗手回国。
他精神有病，为了舒缓他的精神，自己引导他和經察去斗智斗勇，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一切都在自己预料之中。
但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让儿子死在银城火车站。
既然老天给自己这个糟老头子开一个玩笑，那自己也给这个世界好好上一课吧！
“喂，醒醒，醒醒！”
程家国迷迷糊糊被摇醒，艰难睁开眼，便看到提着行李准备出发的几人。
他大脑迟钝了两秒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连忙掀开盖在肚子的被子，一溜烟站起来，他下意识开口问道。
“那老头回来了呀？”
刚说完，便见到大门被人推开，那个叫江叔的老头低着头走了进来。
程家国有些尴尬地连忙笑了笑道。
“江叔，我们接下来去干嘛？”
江叔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打开后门，去了杂物间。
不一会儿，他提着一个袋子出来，只简单说了两个字。
“上车！”
说完，便走出房门。
四人面面相觑，连忙跟了上去。
程家国感觉脚有些麻，但是还是连忙跟上。
此时到了外面，天蒙蒙亮，程家国连忙看了一下手表，快七点了。
冬天天亮晚，应该再过一会就天亮了。
他们之前开来的那辆小昌河已经停在门口了。
四人上了车，江叔把房门锁好，这才上车坐到驾驶位上。
发动汽车，迎着有些雾气的街道，朝着乡下驶去。
面包车越走路越偏，很快四周已经进入农村地界了，隐隐约约还能见到不远处田野边上的小村落。
车里四人都心情忐忑，程家国连忙用手臂推了推程家旺，示意他询问一下啥情况。
程家旺也有些忐忑，见已经进入了山区，心里也有些没底，鼓起勇气，侧过身朝江叔问道。
“叔，我们这是去哪？”
江叔开着车，头也没回，看着道路，好半响才淡淡道。
“找个地方让你们先住几天，我先打听你爸他们的情况，再给你们联系能出去的办法。”
听到这个解释，车里四人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头，四人终究还是抱着一丝警惕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何况他们这还是在逃命。
他们也不敢肯定这老头和程东宁的关系如何，到底靠不靠谱，所以心里忐忑很正常。
程家旺虽然忐忑，但是对老头到没什么防备心。
自己父亲最后那通电话，几乎是在告别了，让他去找这个江叔，更像是一种托孤。
原本计划坐火车撤离的，但是父亲在最后关头，让自己找这个江叔，说明在父亲心里，这个江叔是一定可靠的。
正是因为如此，程家旺此时更多是对父亲和对程家未来的忐忑，对于江叔对自己的安排，反而没有任何抗拒。
江叔开着车，行驶在山路上，山涧雾气更加浓密，他只能尽量开慢一些。
他眼神偶尔落在自己的左手上，那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的手掌，让他的回忆就像穿过前方的浓雾，回到那个动乱的年代。
人生如戏，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再激烈如火的戏，终究有落幕的那一天。
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落幕了，没想到那家伙最后还给自己浇上一把油！
此时外面天色彻底亮了，前方重重浓雾，让面包车彻底慢了下来，好几次几人都要下来再一次推车。
好在江叔驾驶技术不错，对山路也足够熟悉，轮胎行驶在路边草丛里，没有带起半点泥水，总算是保住几人的衣服鞋子。
面包车在山涧绕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个山窝窝前停下。
一眼看去，山窝窝中，有一排小院子，院子中，一杆旗子升起，因为没有风，红旗被雨水打湿巴结在一起。
江叔行驶面包车驶入院子中，他熄了火，这才开口道。
“这是一个小学，现在放假了，厨房里面有米有油，里面还有一个宿舍有床，你们先在这里住几天，我会看情况，给你们安排的！”
说完，江叔扔出一串钥匙给程家旺。
待几人下了车后，直接发动汽车，朝山下驶去，留下几人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