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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就是之前你跟姓魏的约会的那家咖啡店。”
他突如其来的重点古怪,夏云端一时甚至都没想起来他说的“姓魏的”是谁。
半晌才意识过来他指得是魏辽,女孩一眨眼,本能为自己正名:t
“谁说我是跟他约会的?我是陪方绒去相亲。”
话音落下,又猛然记起来什么。
……不对。
她跟方绒应邀去的那家咖啡厅,是梁京云的朋友开的。
洪睿达约她去的也是这家咖啡厅。
而洪睿达约她的时间还是周六。
跟她跟梁京云约的也是这天。
那她跟梁京云说那天有事,转头又出现在他朋友的咖啡厅,要运气不好被发现了,她得被蛐蛐成什么样?!
梁京云没注意到此刻她神情微妙的不对劲,倒是在她话下眉梢轻挑。
当时几人的对话在这番背景下清晰过来,他缓缓理出前因后果来:
“所以是,你陪方绒去相亲,结果被他缠上了?”
夏云端满脑子想着该如何化解这个该死的巧合,回复也变得心不在焉:
“上次算是巧合,我们没有别的联系。”
“倒是你,”杂乱的念头飞窜,她低头拿掉毛巾,放下裤腿,跟着起身,“你朋友不是还等着你送钥匙吗?你赶紧去吧,我没伤没残的,能走路。”
梁京云皱眉,正要开口。
又听她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嘴:
“不过你那朋友,平时去店里的频率高吗?”
“开了一个月,还没我进店的次数多,”梁京云语气凉凉,答完又侧眸看她,眉梢轻动,“怎么?”
“随便问问。”
她故作镇定,“看你好像也不会天天去你那私影里。”
“我是老板,”梁京云说得缓慢,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多惹人妒恨,“有人给我打工。”
好在此刻夏云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
梁京云敏锐地觉察了什么般眯起眼,目光透着审视,慢慢重复着她的话,尾音上扬:
“……‘那就好’?”
“我是说,”
发觉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夏云端避开他的视线,捏紧了毛巾,“自己当老板挺好的。”
梁京云仍有疑心,“你——”
“哎呀,”她打断他,转移话题,“你就快点吧,晚去一分钟就少一个客人。”
“还成我给他关照生意了?”
梁京云脸色还臭着,冷哼,“他就不想上心,三天两头丢三落四。”
比起贺斐的店,他显然更关注她。
梁京云视线下落,“你的腿——”
“多大点事,”夏云端面不改色,“等你买回来的时间,骑手都能送上来了。”
他一心想着附近有药店,都忘了现在还能直接喊跑腿。
梁京云沉默两秒,夏云端顺手拧上水瓶,连着毛巾一块拿上,推着他往外走,“哎呀,真没事,毛巾和水我拿走了,不介意吧?”
她知道梁京云的性格。
全然拒绝失面子,总要象征一下表示自己接受了好意。
梁京云果然扬扬声:
“我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夏云端一路把他推到电梯口,给他按下下楼键。
梁京云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正好这会没人,电梯很快上升停在这一层,夏云端扬扬下巴:
“你快点吧,我还等早点回家冷敷呢。”
把人送进电梯,夏云端这才又开始吸上冷气。
她穿的是牛仔裤,布料磨得很,就这几步路已经走得她感觉要掉一层皮。
五分钟后回到家,她也下完了单,迅速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她拿冰水冲了冲毛巾,全部浸湿了才躺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覆上两只膝盖。
比切实的疼意更让她心烦的是自己没能说出口的话。
一句那天有事怎么就这么难说出口。
洪睿达怎么就偏偏选了周六。
夏云端郁闷地刷着手机等跑腿。
刚点开小某书,主页就仿佛读了她的心似得,推来一条视频标题:
鸽子滚出地球!】
夏云端表情一僵,手指又没忍住点了进去。
“不知道大家周围有没有这样的人,约是ta约的,鸽子也是ta放的……”
两分钟后,在感觉自己完完全全被报着身份证骂了一通后,女孩面无表情地退了出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厚着脸皮往下刷。
大数据精密的算法很快又给她推:
如何礼貌爽约】
夏云端:“……”
致命的吸引力。
不点进去都对不起她今天膝盖受的伤。
点进去,热评第一条就是:博主是人?】
热评第二条:我跟鸽子不共戴天】
夏云端心虚地往下看。
也有人解释生活里还是会有不得不爽约的情况,不能太极端,夏云端深有同感,点了个赞。
女孩点开这条评论下的回复。
视线忽然落在某条建议上,一顿。
“……预约了医生?”
好像。
是个好办法。
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夏云端糟糕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只计划着这两天要是再跟梁京云碰上,她就提前装一下。
不料接下来几天,她都没能碰到梁京云。
临近周六,她把丢垃圾的频率上升到了一天三次都碰不到人,简直让人怀疑之前几次巧合的真实性。
傍晚又一次拎着垃圾出门,夏云端也没抱希望,甚至想,说不定梁京云都忘了,那她正好还不用另找理由了。
就这么想着进了电梯,她漫无目的地盯着角落,没几秒,电梯忽然停住。
她揉了揉后颈,短促的尖鸣下,电梯门打开,她本能给来人让开位置,往旁边避了避。
抬睫时无意掠过显示屏上的楼层。
刚低下头,她又后知后觉一顿,随后猛然偏头。
“……梁京云?!”
那人穿了一身灰,短t搭阔腿牛仔,双手插兜,松懒站着,恹恹地耷睫看她,从鼻腔里应出声:“嗯?”
夏云端撞进他漆黑的眼底,脑海一闪而过自己的计划,正想着该如何自然地开口,又在收回眼神的下一瞬注意到他微青的眼袋。
于是说出口的话便成了:
“你没睡好?”
“嗯,”梁京云也没掩饰,“最近有点忙。”
想起来这些天都没瞧见他,夏云端顺势问:“忙什么?”
“我爸住院了,”梁京云语气平淡,“我去照看了两天。”
夏云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睁了睁眼,“怎么突然……”
梁京云:“高血压性脑出血,他症状比较轻,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一来一往对话间,电梯抵达一层。
夏云端回了句那就好,梁京云扫了眼她明显想说什么又没开口的表情,迈出电梯,没走两步,忽地停住脚步,转身。
夏云端差点撞上前,多亏眼神好及时止步,“你干什——”
“你……”
他缓缓弯腰,视线跟她齐平,眉梢轻挑,嗓音幽幽,“不会想爽明天的饭吧?”
猝不及防被他道出真相,夏云端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咽在喉间。
他竟然还记得。
片刻的寂静里,男人似乎觉察过来什么,微有弧度的唇角缓缓拉平。
……既然提到了,不如就说了。
夏云端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摸了下脖颈,又放下按压起自己的食指:
“我这两天有点不舒服,预约的医生刚好明天坐诊……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另约个——”
“不用了。”
薄唇彻底拉成一条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适不用勉强自己。”
他直起身,掀起眼皮,语气也跟着淡了些,“让方绒陪你去。”
身侧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大概是有谁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垂睫看了眼手机,按着屏幕语气冷淡地回了句“十分钟”,没再看她,转身往外走去。
夏云端动动唇,想说什么,喉咙却跟糊了胶似得,怎么也出不了声。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那个冷清的背影越来越远,大脑不由自主地回放起刚刚梁京云反应里的每一个细节。
倏然褪去笑意的眼底,没听完就打断了的话,说不上来疏离的语气,轻淡扫过的视线。
……这是她想要的吗?
分明是顺了她的意。
解决了问题,不用再另花时间,也还省一笔开销。
她不是该高兴吗?
可得到的这个反应和结果——或许是她本就心虚——夏云端一时只觉得胸口像涨了气,闷得她有些烦躁。
结果是她要的,他说的话就算拎出来分析也并无不妥。
那她到底在烦什么?
夏云端自己都没觉察她的唇已经彻底耷拉了下来,她没什么表情地丢掉垃圾,回到家时还看见洪睿达发来的消息,命令式的语气,叫她别迟到。
她没回。
隔日,夏云端就近从衣柜里拎出套常服,连妆都只是打了个底就出了门。
洪睿达要她一点到,她掐了个点,迈进门的时候恰好一点——毕竟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危险性越高,她计划在这里见了面后,就迅速换一个地方。
毕业两年,她其实都有些记不清洪睿达的样子了,t夏云端进门后,四处环视了圈。
一道陌生的声线在这会喊了她的名字。
夏云端循声望去,在窗边后排瞧见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
一头韩式碎盖,脖颈挂着条长链,左手搭在桌上,空荡的手臂上,手腕处的表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