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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嘴硬喝醉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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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没声,方绒一顿,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跳。

安静了几秒,有什么念头忽然在此刻冒出,捏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她缓缓出声:

“……他知道了?”

夏云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张张唇,还没来得及出声。

“夏夏,你别骗我。”

方绒几乎是句句紧逼,“……你今天去见他,是因为他威胁你了,是吗?”

威胁这个词太重,尽管从某种角度上说确实如此。本能不想让方绒担心,夏云端下意识避重就轻,故作轻松。

“绒绒,没有那么严重。‘威胁’的成功性也得是我惧怕这件事啊,而且我今天试探了,他知道的没那么多,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

沉默良久,她才隐隐听到那头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觉察方绒还是陷入了自责的情绪里,夏云端叹出口气:

“可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无关——”

“有关。”

她猛地打断女孩。

夏云端轻愣。

在短暂的沉寂里,那头又重复,鼻音很重:“跟我有关。”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很轻,带了丝轻颤:

“是我挂了你的电话,是我看见了来电没告诉你,是我……压下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

空气像是静默。

氛围忽而变得沉重,两只手机一时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彼此几近于无的呼吸。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发酵,她只有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能让自己的情绪不跟着一块陷进去。

“绒绒,你说过的,‘我们不能永远活在愧疚里’,这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夏云端说得很慢,“一根稻草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责任,就算接通了那通电话,结果也不一定会变。”

“可如果不是我太嫉妒了,”她抽泣,“如果那时我直接告诉你——”

夏云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冷静道:“人每天都会做三万五千个选择,平均每分钟都要做出二十五个决定,你在当时所做的选择并不直接联系到我的抉择。”

“我们都不知道她处在什么情况,那几天我跟她正好在吵架,你又怎么确定,如果你提醒了我,我就会接呢?”

“你会接的。”

方绒却说。

她吸着鼻子,“你比你想象的要心软。”

你是明明在吵架,也依旧会记得给朋友带喜欢的酸奶的人。

是哪怕被人说了狠话,只要人家向你示弱一点点,就会立马原谅的人。

是就算嘴上再不饶人,也会最先伸出手的人。

你坦荡、善良、纯粹。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会接的。

方绒无声地想。

方绒的话笃定得像比她还要了解自己,夏云端一时无言。

“这通电话并不是重点。”

她只能转移话题,“我们不是在聊洪睿达吗?”

方绒终于又意识过来,忙道:“对、对,你是拉黑洪睿达了吗?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

夏云端顺势掐头去尾地将自己去咖啡厅赴约到电影院的事告知。

方绒本来还被愧疚影响的心绪,在听到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揩油时,顿时被怒意占据,而在得知她还被洪睿达暴力拖拽而崴伤脚后,更是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怎么敢的?!”

方绒火冒三丈,“我真的开了眼了,就他这种货色,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他哪来的勇气还威胁你???”

方绒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才怒冲冲地喝了口水,用力一把将水杯放下,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又担心追问:

“你现在好点了吗?行动方不方便?要不要这两天我请个假来——”

“没什么大事,”夏云端迅速打断她,生怕慢一秒她请假消息就发出去了,“梁京云带我去过医院了,医生说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平时也不出门——”

话音未落,那头的声线已然高高吊起,“你说谁?梁京云?他怎么——等等。”

“……”那头一顿,像是恍然,“所以洪睿达才会这么恼羞成怒。”

在想追求的女生面前,被对方的前男友全方面pk下去,以他低劣的人品,由爱生恨,完全合理。

“其实,还不止……”

夏云端温吞道,“他还被梁京云打了一顿。”

方绒反应了一瞬,很快便拍手叫好:“就该这种人渣打死!”

夏云端还算客观:“这个倒是罪不至死。”

方绒冷哼:“死了还便宜他,他就该半身不遂,反正也就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

不愧是打工人,攻击性比她强多了。

“不过,”夏云端轻咳了声,“你不好奇吗,梁京云为什么打他,当时什么情况……之类的?”

“这有什么好奇的,”方绒回得极快,几乎是脱口而出,理所当然极了,“光是看见你旁边站着只猴他就该不爽了,何况这只猴还对你有所图谋呢,这还不揎拳掳袖啊。”

夏云端一顿,试探地接问:“为什么?”

方绒:“什么为什么?”

夏云端:“为什么t洪睿达站我旁边他就不爽要动手?”

方绒“嘿”了声:“你这是什么话?这人渣对你做的这些事不值一顿揍吗?”

“那如果,”夏云端慢慢出声,“我旁边的人,不是洪睿达呢?”

方绒不假思索:“那也得不爽。”

夏云端:“我们只是朋友,他为什么不爽?”

方绒嘴比脑子快:“你当是朋友,他不一定啊。”

话音落下。

两头再度陷入沉默。

方绒都快想把自己的声带缝上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试图给自己圆话:

“我的意思是,就,那个什么,就是——”

她大脑飞速运转,然而半晌也没能组织出合理的解释,语言系统彻底崩坏,她捂着脑袋破罐破摔。

“啊啊啊都是我瞎说的!我就是乱猜,主要是重逢以来他的这些行为太奇怪了嘛!一会又装不认识,一会又替你暴打渣男,而且明明行为上是一直在帮你吧?”

混乱的语言系统在开口吐出几句后忽然又变得有逻辑起来,方绒又开始和她输出自己在小某书上刷到的一些感情鸡汤。

“不是都说真正的不爱是漠视,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但他这些行为,显然跟漠视不沾边吧?你不觉得,梁京云就很像——”

她忽然顿了下,似乎在思忖是否可以用这种形容。

没两秒,她还是毅然地吐出:

“很像看似高冷,但路过你身边总要蹭你一下引起你注意的小猫吗?”

夏云端:“…………”

微妙的寂静下。

门铃忽然响起。

夏云端蓦地从被方绒灌输的画面里抽离,说了声有人来了,把手机揣兜里,捞过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玄关,开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来人手里提着的两个大袋。

看起来还挺重,勾着袋子的两指微微泛白,腕部的筋脉突起,冷白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腕上的紫檀她一刻前都还见过。

她抬眼,撞进那人乌黑的眸底。

兜里的手机一时没听见动静,也不知道她到底还在不在听,出声:

“喂?谁啊?”

她眼睫微眨,迟缓道:

“……猫。”

“?”

门外的男人表情一顿,视线悠悠落在她衣兜,旋即扬起眉骨,缓缓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尾音微提,似是和她确认刚刚自己是否听错,说不上来的意味不明:

“……猫?”

夏云端一顿,故作镇定地冲手机那头说了声晚点打给你,挂掉电话,才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得看向他。

“这是……”

她的目光下落到他手里不知装了什么的袋子。

梁京云眉尾微提,“啊”了声,也没跟她纠结刚刚的话,两指轻屈,往上勾了勾,把袋子提到她面前,语气自然:

“我来给伤患做饭。”

“?”

夏云端反应一秒,无语极了:“我也没到‘伤患’的程度吧?”

“能把拐杖丢了再说你不是伤患。”

梁京云看起来完全没想征求她的意见,已经非常自然地迈步进门,夏云端甚至不得不偏身给他让出位置。

他随后勾上门,极其熟练地在她面前换上拖鞋,拎着一袋子菜就往岛台去。

“我买了排骨,给你煮点玉米排骨汤。”

夏云端慢半拍地跟上前,梁京云已经撂起了袖子,熟稔地拿锅接了水起火,而后转过身将袋子里的排骨拿出来。

排骨是已经切好的,他倒出排骨,又走到冰箱旁,从里翻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的姜。

他行云流水的一套简直自然得跟在自己家似的。

夏云端愣在岛台边,看他站在案板前垂眸下刀。卷起的袖口因为他的动作微微往下掉,他抬臂咬着纽扣往上提了提,结实的小臂弯出流畅的弧线。

天色渐沉,客厅里的光线有些暗,夏云端就这样盯着他,好半晌,鬼使神差地开了厨房的暖灯。

暖黄的灯光霎时打下,他正好偏身站到了灶台前,正准备将排骨同蒜酱一同下锅。

男人背影清瘦挺拔,头顶的吊灯映出他半明半暗清隽的侧颜,利落冷淡的轮廓被温暖的色调柔和了弧线,投落的阴影也将他的眉骨打得更分明。

夏云端脑海毫无预兆地闪过同样站在这里的,一道穿着白色衬衣的身影。

也是如此挺直地站着。

只有脖颈稍低,眉眼专注,修长的手指压在案板,熟稔而规律地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