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金鱼,焰火
片刻的相拥无言。
细雨敲打树叶,柔软的夜风阵阵,偶有一两声夜市的喧哗,从窗外飘荡入内,有若投下涟漪。
逐渐归于细不可闻。
女孩儿发间柔和清甜的香气飘荡在鼻子下方,薄屿微微呼吸一下,唇碰了碰她冰凉的耳垂:“我刚洗了个冷水澡。”
黎雾愣了愣:“……浴室又没热水了?”
“是啊,”薄屿轻笑,呼吸再下沉,埋入她肩窝,“好冷。”
像是没听到她刚在说什么一样。
黎雾张了张唇,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她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不敢再多说,手臂环紧了他:“这样呢。”
薄屿鼻息稍动,就像是在笑她傻气:“不知道,我抱会儿看看?”
“……”黎雾呶唇,“你在撒娇哦?”
“有吗。”
“说好了哦?”她再度和他确认,“明天我和房东说……我们先签和他一年的合同,或者先半年?到期了我们再看,万一住的不舒心……”
薄屿:“久一点不行吗?”
“嗯?”
他眸光沉沉,挑眉,“不是你说要陪我。”
好看的唇对她动了动:“一年?”
风有点儿凉了,黎雾下意识推了推他胸口,想去关窗户。
薄屿的腰间松松垮垮围着条浴巾,她刚一动作,还没从他身上离开,半个人又被他按着栽下去。
手忙脚乱,险些给他拽下来。
薄屿两腿稍抻开,手肘搭着一旁,寻到了桌面的尾戒,一边抬着眸子,对她幸灾乐祸地笑了:“说话不算数了?”
黎雾闭了闭眼:“……我先关窗户!”
“嗯,”薄屿鼻腔出一声,把尾戒戴回去,“关完了自己坐过来。”
“……”
黎雾去关了窗户,再坐回来。薄屿那么歪歪斜斜,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怀里那块儿平滑又紧实,好像就等她坐回去似的。
她的眼睛有点儿被什么的轮廓灼到了似的,还是过去勾了下他脖子,“感觉你成天脆脆的,我还不是怕你着凉?”
olive每次来电话,嘴里左一句“射击”又一句“比赛”,总把他的思绪勾得很深很深。令人烦躁。
薄屿半垂下眸,活动着自己的右手腕,小几秒,抬眼看她:“你睡这儿就不怕着凉了?”
“谁让你那么慢……半天不出来。”
黎雾才说着,失重感猛然贯穿了她。
薄屿用臂弯稳稳拖住了她纤细的腰身,从沙发上起来,他顺便弯身,指尖勾起了她掉在地上的鞋子。
给她抱了起来。
黎雾还没完全适应,只顾着紧紧勾稳了他的肩,抬脸就对上了那双慢条斯理,又极为故意地觑着她的眸子,“等我出来了想干什么?”
问得一本正经。
“你你你,你突然抱我,”她一时有些结舌,“你想干什么……”
薄屿扬了扬下巴,指着偏厅方向的双人床:“那儿?”
“我——来例假了!”
薄屿哪管她,径直抱着她去了床的方向。黎雾被他丢下去的时候,她也不
甘示弱地拽紧了他浴巾的边沿,不管会拽成长什么样了,也给他狠狠地拉了过来。
他的笑意落在了她耳边,好像就等她这么做一样,“你傻了吗?我又没忘。”
他视线下移到自己腰间,那双深邃的眼睛又挪在了她脸上,“——你自己才忘了吧?”
黎雾的脸腾地红了。
“……”
“给我系好。”
少爷本人颐指气使道。
她闭了下眼睛,默默照做:“你真烦……”
他就是笑:“还行吧。”
正动作着,他的嗓音落在她额顶,带着丝丝雨中的清冽:“要是你觉得住那儿好,我们多签几年也行?”
“多几年?”她抬头,见他眸光定定,带着认真。
“还是……先一年好了。”
她又摇摇头。
“怎么。”
“……现在没钱订那么久呀,我先工作吧,”她话正儿八经的,勾着他浴巾的动作却不算多么安分,指尖戳了戳他的腹部,眯着眼睛笑,“等我工作了!有钱了!我再找个机会换个更大的房子——最好是,带天台的那种?或者你要不要带个游戏房的,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
“——现在不能换吗?”薄屿说,“你看上的那间是个阴面,阳光又很不好。”
她这一阵儿阵儿地,净勾着他浴巾玩儿。
薄屿索性把她的手给撇开了,黎雾才嚷嚷了句:“你又要干嘛,我这不是在给你系吗……”人就被他整个儿地翻了过去。
她又咯咯直笑,伸出腿就要踹他:“那间有什么不好?你就是觉得衣服晒不干,早晨还在发脾气!没关系啊,我给你想办法,既然一起住了就一起想办法嘛——”
正要去摸到自己被丢到一旁的手机,告诉他,她买了个烘干机什么的。
后颈的发就被一只略带微凉的手撩开了。
她这体质太怕潮湿,来这边才住了一晚上,脖子后面就起了大片的疹子。
通红通红的。
“……看什么?”
“你说我看什么。”
黎雾听见他去翻她的包,拿药膏出来。
其实她也是被深城的生活成本吓怕了:“那个房子也没什么不好嘛,够我们住就好了,你知道一个月贵四五百块,一年要贵多少吗?都快我一个月工资了!……再找的话很浪费时间啊,我明天就入职了。”
薄屿没说话,拧开药膏,给她皮肤那块儿涂了涂。有些疼痒,黎雾都缩了缩肩膀。
但被他蜷在身下,她很有安全感。
跑了一天,她实在是累了,阖上眼皮,感受他冰凉的指腹在她皮肤打转儿:“明天我要去上班,没时间去见房东了……”
“不是还有我么?”薄屿手臂撑在她的身边,倦倦垂眸,看着她,似乎对那间房子没什么意见了,“我联系他就行,免得他吓哭你。”
黎雾笑弯了眼:“你别小看我,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个爱哭的人,倒是你。”
“我怎么?”薄屿不悦。
黎雾翻了个身,扬眸看着他,她的手指寻到了他的那枚尾戒小心摩挲,动动唇,酝酿出一句话:“怕你跟我挤出租屋,被虫子咬了抱着我痛哭流涕——”
“我痛哭流涕?”薄屿哼笑,也细细回想了起来,“我好像也没怎么哭过,你别想看我笑话。”
他的掌心又摩挲她的小腹。
“你呢?怎么样了。”
白天她可是痛得眼眶都红了。
“我没事了,早就好多了,”黎雾笑,“休息吧?”
“不行,”薄屿沉吟一下,“但是浴室没热水了。”
“……嗯?”
薄屿给前台打了电话。
老板娘人慷慨,特意送了个暖水瓶上来,解释说这家民宿是老房子改的,热水器总有问题。
黎雾还拿这个说事儿,坚持他们看的第一家朝阴的房子最少热水器没问题。
薄屿要了个泡脚桶,垫了一次性的环保袋,热水滚烫,他给她的两只脚丫子按进去。
热气从脚心盘旋上来,沿着尾椎骨窜上头皮,她整个人都发抖。
房间有自带的投影设备,他俩放了个电影,渐渐倦怠感袭来了,她太困了,脑袋一歪,就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入夜,好像又睡不踏实。
想到他行李箱的药物,上面有些许“助眠”、“治疗焦虑”等的字样。医生开好了方子和剂量,他可是碰都没怎么碰
所以,他把自己关起来的那段时间,他睡得好吗?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呢。
这么多年了。
其实,他还放不下“射击”这件事对不对?
夜色寂静。
这些话却无论如何也无从出口,不知怎么,明明没睁眼,但好像都知道,对方在装睡。
她环着他,更亲近了点,想把体温都传递给他。他落在她腰间的手臂也跟着收拢。
将她揽入怀中。
“薄屿。”
身旁的人应很快,“嗯。”
“……其实我有点担心。”
“什么?”
黎雾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说梦话了,碎碎念道:“你知道的嘛,我没拿到毕业证……虽然学校推荐我去的这家公司,但我还是有点愁,你说,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大学本科都没毕业,会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据说……公司都是国内外很好的大学毕业的精英诶。”
黑暗中缄默片刻。
薄屿忽然也想起了什么似的,鼻息带着浓重的困倦,笑了,“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
“啊?”
“我也没拿到毕业证啊。”
“……”黎雾惊讶得差点儿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
还没起来,人又被他掐住了后颈,结结实实地按了回去。
下巴搁在了他胸口,她都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对上了头顶的那双眸子,竟然比窗外夜空的星星还要灿烂明亮。
薄屿扬了扬眼角:“你这什么意思?不信吗?”
也对。
毕业答辩他没参加,匆匆照着家中安排去了澳洲,他俩的二人答辩小组就剩下她一个。
但也不至于……
黎雾又老老实实躺回去:“你是根本没回去拿毕业证吧……”
“哦,要我去答辩来着,我没去。”
“你还真是……”
她感叹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是笑他的任性妄为,还是笑他偏偏要这么拙劣地安慰她。
“你笑什么?”薄屿本来没觉得什么,还是被她弄得不自在了。
轮到他翻了身,胳膊半支,垂下眼,略带警告地看着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