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逃犯,并非毫无方法。逃犯也是人,需要食,需要住。
饮食这一事对于臧正来说,很好解决。以一个武夫的功力和内门弟子的家产,无论是山间田猎还是去路边摊解决,都没问题。因而,食这一事,并不好暴露人的行踪。何况这臧正并不贪嘴,不追求顿顿美味,所以不能通过食来追查其行踪。
住宿这一途径则极好下手了。大周朝查验身份很是严格,要么有路引——表明身份官商的腰牌,要么就有身份证明,否则客栈绝不会容你住下。为了防止动用武力的强行留宿,当地衙门还会频繁地巡查客栈情况。
路引臧正是搞不到的。路引通常给官商来用,需要经由上级提前告知旅店几号来住,而后持着路引方可入住。至于身份证明,很难从陌生人处借取,但考虑到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仍有可能灭口抢夺身份证明。
于是,在接手案子的第一时间,付哀鸿便请南百户用亲信追查寡妇母子身份证明,以及最近向官府报失的户口簿等等。此外,考虑到臧正不是惯犯,而是一时起意的门派弟子,付哀鸿认为这人多是冲动之辈,不会有太严密的心思。面对客栈不能住的情况不一定会想到假拟身份来解决。
想到这些,付哀鸿又向当地青衣卫的线人打听有没有不查身份的黑客栈。
果真,这巴陵郡四通八达,北连荆州,西及益阳,往来的黑户,多聚集在一个名为“四八客官”的黑客栈中。所谓四八客馆,即专门收留那些缺“平稳”的黑户。四八客栈是巴陵郡太守亲戚开办的,捕快和低级的青衣都拿这里没办法。
好在付哀鸿是有背景的,在当地又有百户做依仗,所以可以一试。只是如果没有确定了人就在这客馆,南百户也不好给通缉令。因而在头一夜,付哀鸿打算亲自去四八客馆探查。
在家中解决了晚饭,付哀鸿叮嘱王洁若一定要注意好安全。因为不想因为疏忽大意,导致发生在王叔身上的悲剧再次发生,付哀鸿将冰糖雪梨剑传授给了王洁若,还把精铁剑交给了她。
摸了摸洁若的小脸蛋,付哀鸿合上院落的门。现在自己要先去和几个手下喝酒。任职小旗的第一天,面子上不能亏待了手下,让同行异议。
选了家中档的酒馆,点了几坛子浑酒,付哀鸿等着手下到来。今晚还要去探查情况,又怕手下有二五仔得知了去通告臧正,付哀鸿给酒里面掺了点蒙汗药助眠。
付哀鸿也不闲着,等人的同时闭目养神,一遍遍整理脑中的文章。就这样,到了约定的亥时,四个力士才溜达着到来。
“另一个人呢?”付哀鸿见到唯一的单排选手没来,有点疑惑。
“他呀,他想落您的面子!”一个驴脸力士答道,阴阳怪气。
付哀鸿没理他,看向及人中气血最强劲的中年力士,说道:“老实说吧。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事找李总旗。”
李总旗,就是付哀鸿的直属上司,几个力士的祖师叔。李总旗了解付哀鸿的背景,要给几分面子。
那中年力士思虑一下,还是老实道:“他在三眼桥和来贸易的洋商起矛盾了。”
“你们便由他一个人闹?”
几个力士低下头,没敢回答。
“你们把酒喝了吧,我结过账了。今后好好干事。”说罢,付哀鸿大步朝外奔去。四个手下倒也听话了,自顾自地喝酒聊天。
那名手下若是占理,自然可以借机笼络一下;如果错在他,那么还是秉公执法,当时教训一下。付哀鸿在心里打算。
三眼桥算是一处地标,并不难找,就在从主街来酒楼这一侧的河道上。付哀鸿还没到,就看到几个洋人和手下吵骂着,自己的手下正按着一个洋商在地上。
“当街斗殴,怎么回事?”付哀鸿个头不算高,但是气势很足。
尽管付哀鸿面貌年轻,但周遭的汉商洋商见他佩刀佩腰牌,不敢小觑,老老实实行礼。
“这位大人,我们本是来这边花楼逛逛,看到个女子便问她卖不卖。谁知道这位兄弟立马就出手了。”一个汉商先回答道。
“你放屁!我拉着我家婆娘来找大人喝酒,你们调戏她不成还要动手。付大人,就是这样。”
几个商人这才一惊,没想到这汉子却是眼前这个小差爷的手下。
“让你婆娘说。”付哀鸿点点头,不敢妄下结论。
原来,这何垚今天来给付哀鸿洗尘,带上了家中内人。本打算让内人在旁边找个馆子吃些小吃,自己办完事便来接她。谁想到刚把人留下,邻座的几个洋商就来调戏。同桌的汉商不仅不制止,还跟着起哄。正巧何垚看到妻子爱吃的炸臭豆腐,买了份折回来给妻子,碰上了几人。忍不了爱妻受调戏,立马便出手了。
如今的大周朝外贸开放,很多洋商都亲自来到内地来买卖,是名副其实的“华夏通”。再加上往来的商品多,价值大,所以地位不低。这几个洋商这么放肆,向来是有钱的大老板。
不过手下在理,付哀鸿又是个正直的人,没打算包庇。掏出腰后的绳索,直接把调戏人的洋商捆起来。
“何垚,你晚上别去吃酒了。跟你妻子直接回家吧。我带着犯人去衙门。”
“大人,不至于吧。我们只是嘴欠,何必呢?”一个汉商凑了上来,手里还攥着张小额的银票。他附在付哀鸿耳边,小声补充,“这位洋商是来自日不落帝国的富商。和太守有关系的。”
好嘛,这下软硬兼施,真是吃定了付哀鸿。周遭围观的百姓竟然也见怪不怪,都等着看付哀鸿收不收银票。
“好啊,这位先生倒是仗义。何垚,这是他带出的精神损失费。你拿去吧。”付哀鸿一把拿过银票。那汉商见此面露喜色。
“不过,在哪里,就守哪里的法规。我不管你们日不落帝国是不是满街卖春的,但在大周,你这是犯了罪。”付哀鸿对着洋商说,“日不落帝国的女王来了,在我青衣卫手下也得伏法!”
说着,一把薅过来那洋商,带着往衙门去了。留下一脸屎色的几个汉商,沉默的一众路人,以及感激涕零的何垚夫妇。